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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小说: 一场情深:这一世木已成舟      作者:邱琼

当琥珀听到漓江委身于那个姓宋的男人之后,将手捂住脸,哭了。她的眼泪簌簌地落,也不擦拭,泪水就这么一路淌过去。

漓江给她递手帕,叹气道:“你还可以落泪,多么好。”

琥珀握住他的手,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她望着满面风霜的他,这么多异乡长夜,这么多揣揣不安,他依然保持着罕见的没有磨损的温文。她艰难地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可以使他快乐起来。

漓江却在笑,嘴角轻轻扬起,说:“都过去了。”又说,“很久没有这样掏心掏肺地和一个人说话了。”他坐的位置正对着灯,金黄的灯光照到他的脸上,显得格外英俊:浓眉,大眼,薄唇,胡须刮过后的青痕。他笑的样子很好看,令琥珀想起古龙笔下的一句话:世间女子无人能抵挡江枫一笑。

传说中倾城倾国的男子,高而不大,且瘦削,笑若天开,也不过就是眼前的漓江这样吧。

“会因此心里微微有些责怪许颜不懂事吗?”琥珀问。

漓江摇头:“我从来不觉得她做错过什么。回想起来,全是好的。只觉得她很可爱,她带给我的快乐,那么多那么多,此后发生的种种,我从来没有怨过。”

琥珀赞同道:“是。比如阿燃,我也是合不得责怪的。是我不够好。”讲到这里,她觉得黯然。自从和陈燃相识以来,是有贪心的,想要这一生都能有他陪着,一同去喝杯珍珠奶茶,咬着吸管,望着他抽烟的样子也是好的。吃辣菜,喝冰啤。大笑阔朗。琥珀要到后来才肯承认,当初爱阿燃,这是真的。可当时她告诉自己说,不是的。她也这么告诉辛夷:“九凤,我觉得和阿燃之间,也许没有爱情,不过是互相陪伴而已。我总有种预感,和他是长久不了的。”辛夷倚在窗口,拿着镜子让太阳斑驳的影子在墙上游走,故意一歪,晃在琥珀的眼里去,俏皮地笑道:“我从前和唐恩在一起时,也是这么忐忑。”

和唐恩分别之后,起初的一段日子,辛夷真的很难过,虽然她总是表情冷漠,绝对不将情绪写在脸上。但她的时间到底还是荒废了。被一些情绪左右,心里闹哄哄,做不好半件事。

有一次购物,无意间发现梅龙镇广场有个模特很像唐恩,于是时常去看。她曾经是那样地迷恋过一个人的容颜,他的样子几乎影响了辛夷一生对男人的审美观念。

女人最大的智慧其实就是大智若愚。她在他面前曾那样地愚,可他还是说她聪明能干,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说:“辛夷,你知道吗,你坏在太过聪明。”

辛夷觉得自己是个暴烈的人,可是在感情问题上必须学会用温和的方式忘记。因为这样平静的想念其实很可怕。它太久了。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张爱玲在胡兰成离开之后说过:我将只有萎谢了。如斯隔离的一生太吓人。她知道自己必须自救。

她决定不问生活要答案了。开始安静的过活。这样老天该满意了。

没多久,她认识了陈燃。在她心里、陈燃远不如唐恩,但终于叫她安心。

不过从此她就懂得收敛自己的犀利了,在阿燃面前总是一副迷糊的样子,也绝不像在唐恩面前那样抵死纠缠,索要相同的感情,把两人都逼疯。她总是散淡而不上心的模样,也用不着十分懂得他,感情竟维持得很好。

有次在节目里,有听众在谈论情感的时候说:“有多少人乐意接受异质,倾听诉说?”

辛夷说:“有的。比如谈话节目。”

“也许那只是你们的工作。”

“不。我尊重敞开的心灵。”

听众对辛夷的回答很满意,问自己崇拜的这位DJ:“能告诉我,关于您的爱情吗?”

辛夷平时从不涉及自身情感,但那天是她的生日,心情很好,就说了:“很好的年华里爱上一个男人,我没能把握住,此后就不再有机会。那些缠绵,纯啊悔啊,爱过他弄丢了他,此生的唯一。”

琥珀拿过辛夷的镜子,照了照自己,笑道:“你看,我还是不美。不知道阿燃的女朋友长得什么样。”

辛夷淡淡道:“也许有天你们会见面。”

琥珀故作惊慌状:“还是不要的好,我心虚。”

“有什么好心虚的?你们三个人迟早要摊牌的。选你,或者她。他必须做出决定。”

琥珀“唔”了一声。

辛夷拍拍她:“给你讲讲我和男朋友之间吧。你不是老要听的吗?”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辛夷用这句话作开场白。她的宿舍里开着黄耀明的音乐,声音很小,细细的,若有若无,开始安静地讲述。辛夷和男朋友交往有一年余的光景了,两人的交往非常安然,并不热烈缠绵,老夫老妻的模样。而正是因为如此,反而给人天长地久的概念,仿佛他们认识之时就如此,也将如此走完一生。

男朋友的父母都很喜欢辛夷,他们成婚也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两人计划等房子装修完毕,就举行婚礼。谁知道此时,男朋友身边有别的女子流连。他是个比较招女人喜欢的男子,那些徘徊在他身边的莺飞燕舞,一派繁华,辛夷从来不曾担心。一来是懂得他的,信任他,二来是她对自己很有信心。

可这次不同了,他身边的这个女子和从前的那些人,是不一样的。辛夷眼见着男朋友一天比一天投入,时常神情恍惚,欲言又止,甚至半夜长吁短叹,夜不成寐。

“你的对手,是什么样的女人呢?你见过没?”琥珀问。到了这个时候,她仍被蒙在鼓里,丝毫不曾察觉辛夷的对手是自己。

“见过的。就是因为见过,所以才让我觉得不可小觑。”

“你爱他吗?”

辛夷站起身来,换了盘CD,沉默了一小会儿,哼了句歌词:“想起当天月明下,两人含笑道傻话。”老歌行云流水地淌出来,她说,“两情相悦我经历过,太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却早已不能这样年轻地去爱去相信。和男朋友之间,亲情成分更多些吧。但是叫我离开他,我不愿意。我觉得他就是彼岸,不想再有变更了。”

琥珀听着,突然想起辛夷曾经给她讲过的童年往事,那颗掉到地上的脏了的糖果。幼时的辛夷发过的誓:是我的,一定得是我的。不是我的。如果我喜欢,也要是我的。也许,她的男朋友就是那颗糖,好是不够好,但是辛夷早就认定的属于自己的物件,因此不可或缺。辛夷是射手座的女子,她的性格也是这样,刚烈而分明,极端狂野,如同射出的箭,笔直、不回头,充满一往无前的激情。琥珀和陈燃仍在交往着,他的语调一贯温和,时常微笑,叫人几乎想象不出他发脾气或者不开心的样子。那天琥珀加了薪,开心地给阿燃打电话,约他出来吃饭。

阿燃当时在辛夷身边,支吾了几句,还是答应过来。琥珀在电话这端听到,自责了,可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叫她放弃他吧,她舍不得,继续这么相处着吧,她又时常会觉得自己不对,是在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子。阿燃过来了,他心情不大好,两个人沉闷地吃了一顿饭,又去唱歌,阿燃的情绪还是提不上来,虽然他们两人合唱情歌照样博得满堂喝彩,仍然有人用艳羡的目光看着两人,说:“真登对。”一曲《相思风雨中》之后,琥珀放下话筒,提议到江边走走,阿燃答应了。

那天晚上,阿燃说了一些自己的琐事,关于未来关于人生,迷惑中透露着不安。他伏在街边的栏杆,久久地低落地讲话,琥珀不出声地听着,想起了他钟爱的那首歌,忍不住哼唱,孤单的手,紧抱你的腰,像昨日正相爱的时候,你说今天以后不必再见,也不问候,曾经拥有,不要泪流……若果真心不可接受,或者不方便拥有。唱到这里她心里一凛:这首歌,太像征兆,不好。阿燃也唱,然后说:“琥珀,我女朋友今天喝了很多酒。”

“是因为你要陪我吗?”

“是的。她是个非常骄傲的人,我几乎没有看过她失态的样子,可是她喝了好多酒,不说话,只是默默地一杯接一杯喝酒。她以前从来不这样的,我担心她。”

空气顿时冻结一般,琥珀感到浑身的血液一点一点往心脏最寒冷的地方流去:“我们伤害了她。”她是女子,她也是女子,能够感同身受地明白阿燃女朋友的伤心。

阿燃沉默了很久,才说:“我需要做出决定了。”

琥珀没有回答。她没有祈求,也没有哀怨,她知道只能让他选择,不管是怎样的结局,都只能承受。

阿燃慢慢地开口:“琥珀,你不要哭。”他伸手掠开琥珀额头上浅浅遮住一只眼睛的头发,手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死命地抱住了她,手紧紧地****她的长发里。

“琥珀,现在我们怎么办?”他喃喃自语,“我们怎么办?”他把她抱得那样紧,那样紧,好象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再也不分离,那样紧绷绷地绝望。

琥珀用尽力气,挣脱他的怀抱,硬是抬头看着阿燃的脸,看着他那双总是温情的眼睛。她突然有些悲哀和失望,这个双鱼座的男子,这个游离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男子。他是懦弱的,总是搞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虽然她爱上了他。

她转身离去。阿燃没有拉住她,风里送来他的话语:“琥珀,我选你。”

琥珀的背影一僵,没有回头。

那天回到家中,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只将床头柜上的一只铅笔拿过来,在手里转着,转一次,两次,再次。

这只铅笔是学生时代用过的,建筑专业经常需要绘图,这是必不可少的工具。大学毕业那年,父母想让琥珀回哈尔滨,他们已经给她找好了一家设计院,琥珀没有同意,遂是留在了上海。

父母都不知道,毕业前夕,琥珀不小心被一片玻璃扎断了右手拇指的一根肌健,拇指功能丧失,她瞒着老师同学和家人,独自上医院做了肌健衔接手术,其创口从拇指到内臂缝了32针,从此再也无法拿起画笔,只能远离那么心爱的专业,她曾经以为会以此谋生的技能。

也许真的有些事情,必须舍弃了吧。就像这只保留了很久的铅笔一样。琥珀将它一折两半,从两段变成四段,又从四段变成了八段。

虽然她等到了结果。虽然阿燃说,选的是她。

可那又怎么样。他始终像条鱼,一条左右摇摆的鱼。就算和琥珀在一起,他一样会对辛夷心存内疚,而留在辛夷身边,他又会忘不了琥珀。无论怎样,两个人都不会快乐。

不,不是矫情,虽然阿燃已经承诺选择的是琥珀,可琥珀真的开心不起来。她从来都不知道,追求明朗关系的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左右为难,犹如困兽,左冲右突,也找不到出口,白白损耗了气力,坐以待毙。

当初喜欢的是他的温和,到现在她才知道,正是他的不温不火,才让三个人之间的感情一步步拖到今天这样的局面。这时,她多么希望他果断一点啊。她在脑海里梳理和审视着这段感情的来时路,一路追索到眼下,理解也更多,有些模糊的情节和片刻会豁然,就象从前温习功课的过程。

房间里面的照明电忽明忽灭。飞蛾和蚊子在光明处飞舞着。琥珀突然就有了寂寞的感觉,很想找个人说话,于是她给辛夷打电话。铃声响了很多声,辛夷才接起它,她像是哭过,声音囔囔的:“明天晚上7点在‘绿妖’见面好吗。”

琥珀应了一声,问:“你哭了?怎么了?”在她印象中,辛夷是坚强的,自从唐恩之后,她不曾哭泣过。

辛夷没有再说什么,很匆忙地挂了电话。

“绿妖”是间舞厅,两人曾经去过多次。琥珀暗想,也好,等到明天,到那里去跳舞,狠狠发泄一通,然后和九凤一块儿吃点东西,喝点酒,问问九凤今天是怎么了,情绪不大好的样子。再讲讲自己的感情。

第二天晚上,刚好要加个班,琥珀赶到“绿妖”的时候已经7点过10分了。舞池依然熙熙攘攮的,接踵摩肩,她在沸腾的人群中穿梭,寻找着九凤的身影。

片刻之后,她终于看到了她。

九凤的舞姿依然那么出众,热辣十足,身体的每个关节似乎都能活动,舞得妖娆如蛇。她上身穿了件红色的肚兜,短短的,小蛮腰盈盈一握,下面是热裤,露出完美的腿型。她的头发应该是刚做过的,显得湿漉漉的风情,涂了绿色眼影,蔷薇般的颊,还是妖姬打扮,整个人看上去性感迷人。

琥珀正待走过去和九凤打招呼之际,看到了和她跳热舞的男子,他面对着她,镭射灯闪亮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他的面容。是陈燃。

她呆呆注视舞池里的阿燃和九凤,这种时候,她也许应该尖叫或者哭泣,可她的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半天挪不开,只能站在原地,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心急速下沉,下沉。

舞曲从D厅音乐换成了慢舞的曲子,九凤放慢身体的搁摆,逐渐停下来,站在原地。阿燃伸出手揽住了她,他们在舞池里缓缓移动。眼对眼,似乎是柔情万种。

九凤偏转头在阿燃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都笑了起来。阿燃在回眸的一瞬间,看到了琥珀。他走过来,问:“琥珀,你怎么在这儿?”他的声音从既近又远的地方传来,混沌地敲击着琥珀的意识。

辛夷也走过来了。

阿燃掩饰着慌张和尴尬,徉装镇定自若地拉过辛夷:“琥珀,这是我女朋友辛夷。”

又对辛夷说:“这是……”有点难以启齿地说,"这是琥珀。”

琥珀在刹那间惊醒过来,她开始微笑,双手抱在胸前,想看阿燃会有怎样的说辞。占住她整个意识的,是狂乱的冷静。是了,她是他的女朋友,而自己,什么都不是。

沉默中,阿燃显得狼狈了,他看看琥珀,又望望辛夷,不知所措。

琥珀微微转过头看着辛夷的脸,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琥珀问:“为什么是你?”

辛夷不动声色:“我一直知道是你。”

“我没想到陈燃的女友辛夷和DJ九凤,根本是同一个人。”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想到要往一块联想。事实上很多时候我几乎要冲口而出。”什么话都不必多说,琥珀慢慢地走到陈燃身后,留恋地抱一抱他,说:“再见,阿燃。”此时,舞曲随着一串细碎的尾音消散结束,换成那英的歌《一笑而过》。琥珀一扬头,疾步往外走。走出“绿妖”时,正听到那一句“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她想,这句歌词不好,应该改成,你伤害了我,我一笑而过。拦了一辆的士,她直接回了家。她坐在沙发上,从旁边水果筐里揪出一只硕大的梨子,慢慢地削,慢慢将它吃完,梨子水分很足,时常有饱满的汁液滴到她手上。她不去擦,任它风干,粘粘的。

我一直想要,和你一起,走上那条美丽的小路。有柔风,有白云,有你在我身旁,倾听我快乐和感激的心。我的要求其实很微小,只要有过那样的一个夏日,只要走过,那样的一次。

而朝我迎来的,日复以夜,却都是一些不被料到的安排,还有那么多琐碎的错误,将我们慢慢地慢慢地隔开,让今夜的我,终于明白。

所有的悲欢都已成灰烬,任世间哪一条路我都不能,与你同行。

再见阿燃,再见。他日江湖重逢,希望我已再世为人。

晚上,陈燃打电话过来,琥珀看了一眼,摁掉了,他再打,她再摁掉,如此再三,琥珀关机了。

这套房子阿燃是知道的,以前也经常来,并且也有钥匙,但整个晚上,他没有来。琥珀在心里狠狠地嘲弄自己:你还不死心吗,他这样暧昧而优柔寡断。是的,他说过了,选择琥珀,可事情真的临到面前,他拿不出一点决裂的勇气。琥珀已决定,就此永远放弃。就算阿燃仍会坚持选择她,她也是不要了。

第二天,琥珀昏沉沉地上了一天班,快要下班的时候,辛夷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正在她公司的楼下等她。琥珀急冲冲地奔下楼去,辛夷什么都没有说,安静地递给她一张喜帖。那张大红请帖装帧考究,喜气洋洋,封面的烫金字体舒展地写着百年好合,内页是阿燃清清楚楚的手写体,写着恭请宁琥珀小姐偕男友出席的字样,婚期是4月21日。琥珀在次日就任性地辞了职,换掉手机号码,开始长途旅行。后来有人对琥珀说过:“你通透得真令人心痛。”琥珀微笑:“我只是天生懒惰兼具胆小怕事。”那人又说:“你从来都不懂得争取的么。”琥珀不再说什么了、争取。有的。人一生总会有那么一两次争取。争取是个过去时。比如阿燃,她争取过,可又怎么样。

当辛夷将喜帖拿过来之后,到超市偶遇之前,琥珀没有再见到阿燃。可是,喝统一冰红茶,听《天长地久》,走到书店要问一句有没有苏童的书,这些属于陈燃的习惯,已经成为琥珀的习惯。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爱喝统一冰红茶,从不唱KTV,喜欢阅读苏童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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