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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小说: 眼泪不是水      作者:唐朋

高兴觉得自己像个废人,什么也做不成还要靠别人养着。曾经的自强不息的精神像梦一样闪过她的生活。自己失去最爱的事业,失去了呵护的人。她认为是天意,从来没有怪过任何人。自己承担别人给她造成的痛苦,她几次想到死,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见到丛茂都能让她有活的希望和勇气。

想起他们一起学习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可一堆照片和540多封信能代表什么?只能是过去,是尘封的记忆,打开它让人难受,不打开又让人向往。她曾经幻想着美丽的生活圈,幻想着一部电影中美好的结局。她带着这些幻想才和丛茂见面的,然而事后自己又找出一大堆的不可能在一起的理由,推翻自己内心存在已久的想法。这如同大海里的航标灯若即若离又随风起宕,若隐若现。每天的希望就是能听到丛茂的声音,所幸这个愿望他每天都能满足她。

丛茂不管多忙都要给她打一个电话或发个短信问候一下,这已成为他生活中的一种习惯。但他每天还是困惑不已地站在阳台上看着星空或躲在房间里吸烟。

樊晋芳看到他的样子心里也有些难过,但在遗嘱没有定之前她的心还是不踏实。最恶毒的人也有善意的一瞬间,虽然瞬间即逝,但人还是有善良本性的。不好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时,她又觉得在咒自己的丈夫,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有事,但她又认为自己不希望的事情随时可能发生。那样丛茂会把所有的责任推在她们母女身上。挺好的一扇门推开却是一堵墙,想到这些她好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穿过去还好穿不过去就会头破血流。她现在没有任何办法让自己的女儿离开随时随地可给她带来伤害而又带着威胁利诱的丛茂身边。在这个家庭里她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如果没有金钱利益,他们会和从前一样和睦相处的,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樊晋芳从楼上走下来。她的脚步声很沉重,如同丛茂沉重的心一样,这样的默契他们还是第一次。

丛茂还是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她的容貌和身材。她的美丽走到哪里都是公认的,已经年过五旬,风韵却不减当年。她的皮肤可以和自己的女儿相比。她的****依然挺拔,圆圆的脸上虽然有些发胖,但皮肤的白掩盖了她的胖。她的小腿肌肉均匀,走路的时候略有颤动,配上肉色的袜子可以和高兴的小腿相比。她和丛文富走在大街上,可以说是一对才子佳人。她的身高可以和丛茂平视,这时刻让丛茂感到威胁的存在。

他一直不明白这样的人会做出令人发指的罪行。看到这个女人身上的娇艳如花的艳丽,他心里感到一阵的恶心。这条美女蛇,他要扒她的皮看看她的心是什么颜色的。她富而不贵的身体坐在丛茂的面前,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和他谈话。她没有穿短裙子,她认为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石榴色的长裙子漫过她的大腿正好露出她的小腿。她穿着肉色的高筒袜,她的皮肤光滑白晰,也许她忘记了这是一场谈判,美丽让她忘记了严肃性。

她靠在沙发上,小腿翘了起来,脚指甲染得五颜六色,这和高兴相比有些粗糙。他回忆起晚上给高兴洗脚,她那性感的小脚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只能留在记忆的长河里了!他用手搓了搓自己干枯没有一点水份的脸,使血液能正常地运行。

她酝酿了一会儿,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

樊晋芳挺了挺腰说:“如果我们是亲生母子,我不知道是否应该用这种方式和你谈话。阿茂,你父亲有病在身,你应该听你父亲的话。等你父亲病好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嘛!陈慧美和你三年了,她陪你度过痛苦的时光应该现在你说不合适可不是时候。你应该明白投入三年的感情对于一个青春女孩意味着什么?高兴是一个让每个男人都心动的女人,这一点我不否认。”

丛茂神经突然紧了一下。

她可以看到丛茂胸前的衣服猛地收缩一下。他抬头望了一眼吊灯,他的浓眉之下隐藏不住忧郁的双眼。他用手摸着烟盒手指在烟盒上敲了两下。她一直看着他英俊的、苍白的脸。他是那么像他的父亲:忧郁、果断、倔强、坚持。如果她是自己的儿子,她不知道她会怎么喜欢他,他会在她的媳妇面前吻他的脸,让他的媳妇嫉妒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可惜他们只能狭路相逢,针锋相对,拼个你死我活。

这个没有谁对谁错,只能说是出于各自的利益、各自的目的。都因为他们各自在这个世界上,都想让自己短短的人生各方面得到满足。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有碰到合适的机会罢了!

他的身体往后仰了一下说:“我承认我对不起她,我承认我对不起所有的人,但有些事情恐怕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我觉得犯了错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勇敢地承担犯错误的责任。”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她依然坚持自己的原则,她要站在丛文富的立场上。如果她不反对他,那么今天谈话毫无意义。她好像有点累了,把翘起的小腿放了下来。

她还是温柔地说:“虽然你们有感情,有一起吃苦的日子,但不代表有美满的结局。相爱的人不是都能在一起的,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真爱。现在又回到门当户对的婚姻观念了,又在重复过时的风俗,就像过时的衣服几年以后还会有风光一下的机会。在什么时候都不要和时代的潮流作对。”

她把现实搬出来想点醒他。如果不扎根于现实,任何理论都是空洞。

丛茂听完她的话用手摸了一下自己浓密的头发,他正在酝酿暴风雨前的乌云。他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其实也没有控制的必要。此时,他想到了被她害死的母亲。

母亲啊!你的灵魂告诉我,天理自在人心。他一脸的痛苦,痛苦人生留给他难以承受的困难。更使他痛苦的是,面对给他制造痛苦的人在他的面前装作伪善,他自己却无法揭穿。

他把声音提高了好几分贝说:“不相爱的两人成为夫妻会幸福吗?你能给我一个正确的答案吗?你几年前离婚是不是因为爱着别人,而这个人是我的父亲吧?你的双眼已经告诉我,你也是打着爱情的旗号,却用金钱满足你生活中的空虚罢了。我要是你亲生的儿子你会这么做吗?表面上你亲亲热热,其实你是在关心自己的利益。是的!我承认,我也在关心我的利益;但这是你们给我造成直接经济损失的一种补偿费;是我为了承担自己的责任和义务的一种方式,最起码我有勇气承认这一切。”

她好像被激怒了,她的手不停地颤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她镇定一下硬邦邦地说:“今天你对我的侮辱我不会介意的。你是我的儿子你承认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直这样认为。”她站起来大步走开,她希望马上消失在他的面前。

他酝酿的乌云终于让她落泪了!她很委屈自己不应该受这样的挖苦。丛茂凭什么评价他们的爱情,他不配,他没有资格,他是个不孝顺的孩子。

撒谎吧!编故事吧!丛茂想着自己要是一名演员那该多好啊!可以让台下的人鼓掌叫好。这个家一直是他们两个人支撑着这个舞台。

阳光射进医院的病房里,让里面的花朵有了新的生机。丛梦晨红红的脸透着无比的幸福,她坐在丛文富的身边。丛文富和丛梦晨谈得不亦乐乎。他们俩从来没有过矛盾、没有过分歧。他们任何一方的牺牲都是为了追求大家的和谐。人与人之间少一些猜疑,少一些利益上的纷争,多一些关爱,多一分理解,万事皆顺。

丛文富在家里的成功就在于他和梦晨之间和谐的关系上。他想让家里的关系能像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一样和谐:没有任何一方的不满意,没有任何矛盾。世间的事情,家里的事情,哪能人定胜天呢!但可以作为一种理想尝试一下。

“爸,有的时候你应该想一想大哥的处境。他只能眼巴巴看着最喜欢的人受伤害他会好过吗?当然,我也考虑你的处境。”

“你长大了,但有些事情不是一个好心、一个恩惠就能解决的。他的母亲是一个心胸狭窄,心狠手辣的女人。她为了得到我家祖传的一幅国画,她害死了我的母亲,我都差点死在她的手里。你母亲后背的伤疤就是她和她的哥哥及堂兄弟用烧红的铁板烙上去的。这么多年你母亲受了很多苦都是她害的,但面对一个死去的女人,我又能做些什么哪?我想让你大哥用心去感受我们对他是没有任何恶意的。”

丛文富不想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但情感到了某个时段就自然地流露出真言。想起这件事情他的心里就揪成一团。他很对不起她的母亲。无论樊晋芳做错了什么事情,他都应该原谅她的。这是他对她的永久承诺,所以他不希望丛茂对她有一点的不敬。他只能协调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哪一方受到伤害,他都不会好过的。自己很明白这一点,但做起来是困难重重。但他心里还是袒护着自己的妻子。“爸,我们不谈过去的事了。我陪你走一走,我们去夜市看看。”

她给父亲穿鞋又帮他穿衣服扶着他慢慢地走下楼梯。

丛文富特别喜欢这个女儿,虽然不是他自己亲生的,但跟亲生的没有什么区别。有时候他想把自己的股权转让给她继承,如果丛茂一直这样下去,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他不忍心丛茂这样下去,所以让自己妻子去做丛茂的工作。他希望丛茂能改变固执的想法,但他没有想到三十年形成的性格怎么可能靠一个人的一句话就轻易改变呢?如果有所改变那也是量变跟本质无关。

晚上,丛茂在客厅里往返走着。他慢慢熄灭了烟,好像要做个决定。他上了楼举手想去敲继母的门,想了一会儿又把手缩回来。他必须要得到继母的原谅,否则后果将是什么?给高兴治病不会有希望了!如果高兴能说话,他愿意抛弃荣华富贵带她远走高飞。虽然他知道高兴不在乎什么!高兴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很满足了!但谁又能保证,他们在一起不会因为她不会说话而不闹矛盾呢?谁又能做到,天天面对因为自己的过错而造成的伤害而不感到难过呢?他推开继母的房门,迈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到继母的面前,双腿打个折跪下。这样一来让她不知所措,她的内心闪过一丝的内疚。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表达自己内心世界的真实想法,她犹豫不决。

丛茂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妈!对不起!我对刚才的话感到报歉,都是儿子的错。我提起你过去的事,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这不是我的本意。但不管怎么说我这样做是不对的,要是因揭穿自己母亲过去的事而感到高兴,那我还是人吗?”

她把丛茂扶起来激动地说:“你一直是我的儿子,你让我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丛茂站起来听完她的话后,感觉她没有原谅他的意思,他又重新跪在地板上请求她的原谅。他说出她的苦衷,他言语根本没有敷衍什么,他是站在继母的位置上考虑的。此时此刻,他的真诚大于他的虚伪。“妈!一直都是我的错,你不必向我解释什么?因为你是我的母亲你一直对我很好,你只能这样做了!”

这一刻双方都是真诚的,即使最狡猾的人,他们在某些时候也会有真诚的一面。谁能保证最好的人,最善良的人,在这一生里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呢?又有谁能证明做尽坏人坏事的人,从来没有做过好事呢?没有人否认人的两面性吧?但那些鲜为人知的一面不会说出来让人评价的,只能猜、评、编。所谓的好者评、坏者编吧!

落日的晚霞红遍了天边,一群信鸽掠过天空。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路上涌动着、相互吹捧着,卸去一天疲惫的工作难得有这样的心情。丛茂每天往医院跑。一是看父亲;二是看医学上的科研成果。一个月下来花去了200万。这些钱都是丛茂和丛梦晨在账本上做的手脚。现在丛文富回到集团公司,想做假账就很难办了!他自己也清楚这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为了以后还要做长久打算。

车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丛茂坐在车里一直也没有说话。马本下车买了两盒快餐给他,他看了一眼没有吃。马本笑了一下,认为他吃不下这外国的快餐。他双眼看着前面调侃地说:“表哥!我不想和乡下那个女护士处朋友了,和她上床没有激情,我可听说你对女人特有办法,你给我想个办法让她快乐地离开我。”丛茂对他的话特别地反感,但他还是勉强地笑了一下。“就个人来讲,无论你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你都要承担你所应该承担的一切。委屈自己不要委屈别人,你现在和人家上了床你觉得不合适了?做这件事之前想什么了?想的是占女人的便宜吗?有的时候人还是要讲点原则的。”

马本叹了一口气。“我的命苦啊!你也和胡护士上了床,但人家就是不让你负责任。”丛茂大声地说:“你别忘了你的地位和身份,如果你不是我的表兄弟,我早就把你开除了!当了这么久的司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用我教你吗?你应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要盲目地追求,世俗的规范和错误的看法常常使许多人埋葬自己真正的幸福。听我的,你明天和她登记结婚!”

丛茂从包里拿出一个房产证。“这是200平米楼房的产权证。”马本马上接过来眯着眼睛笑了笑。“表哥,我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谢谢了!”但因为这事,好几天丛茂都没有坐马本的车回家。这可急坏了马本,他找关系花钱、送礼,又打着丛茂的旗号给高兴在省城一家哑语学校找到了工作。

这是高兴第一次接受丛茂的恩惠,这才平息了丛茂的怨气。

晚上,丛茂送走了陈慧美急忙跑到房间里给广播电台发短信。

坐在直播间里的温静看到丛茂发过来的短信不想读,但想到电波另一端的表姐,还是读了:

“有一个忘恩负义的男人是这样对一直忠于他的女人道歉的:

每个夜晚我都会默默地祈祷上帝,我要用我生命的全部换取与你的婚姻,但我做不到。我只有把对你的思念写在纸上,这个午夜是那么的漫长、那么难熬。只要你愿意,我的承诺将永远为你延期下去,一直到生命的尽头。我想你在每个清晨、午后、暮色和夜晚。我爱你从天涯到海角。无论你身在何方,我的心永远陪你的心跳动。”

丛茂站在阳台上听着那首久违的老歌《天意》。

丛梦晨在对面的阳台上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她自言自语地说给他听:“我写了一段日记,里面充满了希望与思念。我的苦楚与心痛每一次都在等待中落泪。没有人知晓我为什么流泪,虽然夜晚是那么的无奈。但我感到自己身于云中世界,因为心如此,所以境如此。在事情繁杂之时,我总是执着于眼前俗不可耐的事情。在宁静之中我体会了世界的辽阔,因为宁静使我的心胸开阔,无尽的世界像花蕾开放一般展现在我的面前。可是没有一朵是属于我的,我只有期待下一个春季来临,给予我所要的,我所想的。”

丛茂看看她刚洗完澡的样子真的像等待开放的花朵。风吹过她柔顺的头发,她穿着米黄色套裙往后靠了一下。

他伸展两个没有力气的双臂,仰望一下天空。

“你有那么失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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