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夜宿归来
天擎楼楼后就是客栈，名字取得特别温馨——“归来”。
归来客栈也是欧阳家的产业，一向都开在天擎楼旁边，李常传向小二打听的时候，小二就直接他们送到了这里。
天擎楼的建筑风格恢弘大气，楼柱上雕满了奇妖异兽，但归来客栈却朴实幽静，亮着温暖的黄色，一看之下，真有回家的感觉。
小二领着他们俩进去，低声说：“两位爷，在天擎楼进餐，再直接到归来客栈住宿，住宿费可以打八折，并且明天早上的早餐免费。这块牌子您请拿好了，明天早上可以拿着它直接过来……”
他的声音在低回的走廊里轻轻回荡，伴随着外面院子里的潺潺水声，尤其显得安静。
小二帮着他们办好手续，直接把他们送进了房间。李常传理所当然地要了一间天字号的客房，小二也并未露出奇特的目光。仿佛两个男人住一间房，再正常不过罢了。
房间里并不如想像中豪华，浅黄色的床帐、巨大的床铺上铺着洁白柔软的被褥，地上的毯子也柔软而舒适。每一处装饰、每一件摆设都恰到好处，让人徒然而生轻松闲逸的感觉。
李常传四下里望了一眼，啧啧赞道：“欧阳家果然有人才，房间装修得好，营销方式也强，简直不输给后世的那些大宾馆了。”
玄涧在桌边坐下，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随口问道：“宾馆？”
李常传凑了过去，抢了他的杯子，笑道：“嗯，就是大型的客栈，非常豪华的！”
玄涧皱眉道：“你可是越来越放肆了……”
李常传嘻皮笑脸：“我都不嫌弃了，你嫌弃个什么！不就是一杯茶嘛！”
说着，他开始给玄涧讲起后世的宾馆是什么样子，从总统套房一直讲到商务标间。他四处去参加比赛时，住过不少宾馆，跟着比赛的档次不同，住的地方也不一样，实在见识了不少。
玄涧一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渐渐听得入了神，叹道：“人类果然****繁多……”
李常传不太赞同他这句话：“人类的寿命只有百八十年，没有这些****，根本就没有发展的动力！修仙修自己，这种为了****的发展，才是泽及子孙的事情！”
玄涧对于他的反驳并不动气，想了一想，问道：“那你为什么要修仙呢？”
“好奇！”李常传干脆地说，“一开始就是因为这样。不过现在我也从里面格外感觉到了一些有趣的地方。万法归一，那么，最终的这个一究竟是什么呢？后世的科学技术，是不是也在追求这个？而且，你看，修了仙之后，能够增加寿命。活得久了，可以研究的东西更多更深入，光凭这一点，就很值得了！”
玄涧转着茶杯，突然问道：“那照你说来，后世已经没有修仙者了？”
李常传偏了偏头：“这个我不确定。有可能是因为修仙者们仍然像现在这样，隐匿在背后。你说武林中人也大部分不知道修仙者的存在嘛。当然也有可能，又发生了战争，修仙者们越来越少，完全消失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李常传深深地叹了口气，神情间有些怅然：“我所处的年代，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后世……什么新唐，在我们的历史书上是没有的……”
所以，活得再久，自己也不可能再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去啦……
玄涧深思地看着他，忽地一笑：“这样不也很好吗？”
李常传茫然而疑惑地看他。
玄涧道：“不用看着世界往自己所知的方向发展，而可以看见更多从未见过的事情……说不定，你也可以在中间掀起巨大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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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玄涧的话，李常传怔住了。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也曾经想过是不是可以用自己的能力，来改变它？控制一个世界，改变一个世界，这简直是每一个男人与生俱来的梦想！
但他很快就接触了修仙。对于他来说，修仙又是另一个梦想……
这种神奇，并且与宇宙终极的奥秘直接相关的探索，让他产生了无比的好奇心。更别提正如他所说，虽然他并不盲目追求长生，但也想要长生带来的无穷探索时间。
所以，自从修仙开始，初到这个世界时的那份冲动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现在玄涧突然提起，他更觉得意外的是，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怔然片刻，突然听见门外一男性声音恭声问道：“两位爷，请问要上热水吗？”
李常传还没来得及开口，玄涧出人意料地说话了：“不用了，退下吧，晚上不用来打扰了。”
李常传忍不住叫出声来：“喂，你这话说得太不对劲了！两个男人一间房本来就够古怪的了，还让人不要来打扰，人家会想歪的！”
玄涧理也不理他，淡然道：“关我何事。”
他缓缓地喝完手中的茶，手一挥，奇境乍出！
这个宽敞的房间瞬间变了模样，李常传眼前一亮，只见杂花生树，鸟鸣花香，纷纷的落花如雨一般，正是清境台外花林情景！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背后也是一模一样的花树，如云般花海围绕着他，他竟然又来到了清境台！
他抚额道：“原来清境台随时都可以出现的吗？”
玄涧不以为意：“现在它并不是出现在客房中，而是我们进来了……”
李常传想了一想，便明白了过来。这种状态下的清境台，就像另一个空间一样，而玄涧就是把他们移到了这个空间里。
李常传好奇地问道：“如果这时候有人闯入，会看到什么？”
玄涧分开花树，飘然前行：“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个空房间而已。”
李常传啧啧连声，当仙人真是太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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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归来客栈的天字房里重新出现了人影。
李常传坐在床沿上，还没睡醒，眼神有些呆滞。
“吱哑”一声，客房的门被拉开，伙计端着热水走了进来，恭敬地道：“二位爷，洗漱的水来了！”
归来客栈的伙计也跟天擎楼的小二一样，识分寸，懂进退。这会儿，他头也不多抬一下，把水放在架子上，立刻就退了出去。
玄涧把门带上，向李常传道：“想什么呢？准备一下，今天就要去见你的朋友了吧。”
李常传渐渐清醒过来，揉了揉脸，点头道：“嗯，一会儿用过早餐，我们直接去九极派。九极派是现今修仙界的炼丹大派，主要还是因为前几代出了一个大人物……”
他絮絮地说着九极派的事情，玄涧认真地听见，评点道：“这人倒是不错。九极派凭他一人，就足以立足。不过要想因此成为‘炼丹第一’，恐怕还是不够……”
玄涧这句话让李常传想起了柳寒江，赞同地点头说：“在青龙坊的时候，我遇见了御锦阁的这人……”
他又把柳寒江的话转述了一遍，道：“我觉得挺对的。听了他这番话，就有点觉得我实在是太浅薄了，明明只是半桶水，还到处晃荡……”
玄涧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御锦阁这个门派，我倒是也知道……”他沉吟了一会儿，道，“当年，他们在各类杂项上，有了不错的成就。这么千年下来，反而被一个新出现的门派压在下面，不是没有原因的。所谓创新，并不是凭空而来，必定要对药性药理，乃至炼丹道法有了深刻研究后才能得出。你能因此想到自己的不足，是你的好处。但对于御锦阁来说，一直自恃底蕴深厚，而不去探索创新，尽早也会没落下去。”
李常传听得连连点头，笑着说：“我知道了，学无止境嘛！基础打得再牢，不会解题的方法，考试的时候也只能傻眼！”
玄涧听得半懂不懂，摇头说：“你总是各种歪理……但你自省得也对，你初涉丹药，又同时练习丹器符阵，不可过多的纠结在技巧小节上。万法归一，总要找到归一的道理，才能一通百通。”
玄涧很少这样直接对他阐述道理，李常传乐呵呵地大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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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正如昨天小二所说，由天擎楼免费提供。玄涧也略略用了几种，李常传一吃饱，他也就停了筷子。
李常传挥手喊结帐，天擎楼肥胖的掌柜一脸殷勤地笑容，小步跑了过来，问道：“这位公子可是姓李？”
这个年代住宿可不像后世，还需要拿身份证登记，李常传愣了一下，说：“我是姓李，你怎么知道？”
胖掌柜笑得一团和气：“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公子竟然是我家老板的朋友。刚我家老板吩咐，让小的在公子用完餐之后去叫他，请公子稍等，他马上就来！”
李常传皱眉：“你家老板是谁？我不认识啊？”
“半年功夫，就已经不认识了，你真是翻脸无情……”胖掌柜还没有回答，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一个白衣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目光在玄涧身上略略一扫，又移到李常传身上。
李常传没见到人影，听见声音就已经认了出来，笑道：“是你啊，这不是欧阳家的产业吗？怎么又跟御锦阁扯上了关系？”
半年没见，柳寒江风采如故，白衣翩翩越发显出清冷的风度，李常传却觉得比半年前初认识时，又多了一些距离感。
初见时，他就觉得柳寒江有点像玄涧，这时两人一坐一立，就显出了差别。玄涧的冰冷只是对待陌生人的疏离，本人只是极其淡然，那是一种看尽世事之后的从容。而柳寒江的不动声色始终有一些刻意，毕竟还是年轻……
柳寒江看了玄涧一眼，这人面容平凡，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大部分人在看到自己的容貌时都会或多或少地呆上一呆，这人却只是淡淡扫过，就像是看到路边石子一样，不起任何波澜。
他心里有些不悦，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问道：“这位仁兄尊姓大名，李兄不介绍一下吗？”
下山时李常传才考虑过要怎么介绍玄涧，但当时也没想出个心得来，这时愣了一愣，才道：“这是玄涧，是我的同门……师长。”
玄涧淡淡一眼扫了过来，微带笑意，李常传掩饰式的喝了口茶。他倒是很想说这是我师兄，好拉平辈份，但不知怎的，就是说不出口，只好含糊说了句师长。这时心里有些挫败感，恨恨地想着：师兄也算是师长的，你别想比我高一辈！
“清境派吗？”柳寒江对李常传的异样视若无睹，略带惊奇地问道。
李常传点头说：“嗯！玄涧比我入门早很多，我修仙炼丹，都是他一手带领。”
柳寒江肃然起敬：“贵派博达精深，希望有机会还请玄兄指教！”
玄涧不置可否，并不回他。
李常传倒没觉得怎样，只想着玄涧本来就是这个性格，对陌生人尤其冷淡。初见自己时，就毫不客气地要把自己赶出去 ，后来渐渐熟了，才显出一点温和。现在对柳寒江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
但柳寒江从小天纵英才，无论修仙还是炼丹，都是一骑绝尘，把同门远远甩在身后。他现在二十六岁，已经是九品丹师，素有“白衣丹王”之称，从来没被人这样慢待过。他本来脾气就不好，这时脸上掠过一抹戾气，好不容易才强压了下去。
空气中顿时有些僵硬，李常传毫无所觉，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清境派的？上次你不是还以为我是九极派门下吗？”
柳寒江愣了一愣，奇道：“这事最近在中土修仙界闹得极大，你居然不知道吗？”
李常传茫然摇头：“我回家后就没怎么听说这边的事了啊……”
柳寒江坐了下来，想了一想，道：“也是，如果你知道的话，昨天也不会向小二询问凡俗武林的事情了。”
李常传皱了皱眉，昨天他向小二询问的事情，虽然并不打算隐瞒别人，但柳寒江这种打探过后直接向他说出来的行为，他还是很不喜欢。
柳寒江道：“凡俗武林只是修仙界的一个投射。武林中的主要门派，都与修仙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也算是修仙界在凡世间的实力投放。遇到大事情时，修仙界会给他们撑腰，他们也会向修仙界输送一些素质优秀的人才……”
这一点昨天玄涧已经向他说过，李常传听着点头，向着玄涧微微一笑。
柳寒江看在眼里，眼睫垂下，继续道：“不知为何，上次鉴宝交流大会顺利结束之后，各门各派都发生了异样情况。修仙门派将一些武林人士带进了会场，这些武林人士回去之后突然暴毙。虽然在修仙者眼里看来，这些人算不了什么，但在武林中，他们已经是最顶尖的一批人物，如此暴毙，顿时引起了多方的混乱。”
李常传疑惑地追问道：“这样说来，修仙界自己没出问题吗？”
柳寒江意味深长地问他：“李兄为何有如此疑问？”
李常传坦然道：“因为我出问题了啊！”
柳寒江没想到他如此坦诚，呆了一呆，李常传却并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上次回去的时候，就觉得全身乏力，特别累的样子。然后玄涧说我沾染了脏东西……”
他刚说到这里，柳寒江立刻站了起来，急急问道：“现在呢？”
他上下打量了李常传一遍，猜疑地说：“李兄现在看上去非常健康，难道贵派已经找出了解除之法？”
李常传一脸无辜地问他：“你还没说别人出了什么事呢！”
柳寒江深深看他一眼，重又坐了下来，道：“如李兄所言，大会结束之后，许多门派的低级子弟都觉得乏力精虚。当时都是以为是大会热烈，这些子弟能力较低，因此虚耗了心神，导致感觉疲惫。”
他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我师侄宁小阳，你还记得吗？”
李常传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个粉妆玉琢，红彤彤的像个洋娃娃一样的小男孩，立刻点头，问道：“这孩子出事了？”神情间，略有些担忧。
柳寒江沉重地点头：“这孩子与我亲近，因此他出事，我是第一个发现的。他虽然年幼，但是天份极佳，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筑基期。他生性调皮，活泼开朗，极少哭泣。但不知为何，大会过后，他开始脾气暴燥，一点小事就哭闹不休。说来惭愧，我一开始还没有发现问题，甚至以为这孩子接近心动期，心绪开始不稳……”
“然后呢？”
“大概一个月后，小阳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我也发现不对。这时，御锦阁中一个久已没有出世的老神仙看见了小阳，大惊失色，说如此下去，小阳十个月内必定虚耗而死！”
“这时我们才发现，原来不止小阳，所有被带去大会的低级子弟，全部出现了这样的状况。他们的灵力在不断流失，不可抑制。这样下去，所有的人都会渐渐衰弱死去！”
他抬起眼睛，凝视着李常传，正色问道：“李兄当时面对的也是如此情况吧？”
李常传不置可否，反问道：“遇见了这样的情况，你们没有找到办法？”
柳寒江面上掠过一抹苦涩与疲惫，道：“不止是御锦阁，西南修仙界所有的门派，都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包括无量派在内也是如此！而且没有一个门派能够找到应对的办法，只能看见门派的弟子，一天天地虚弱下去……”
无量派也如此？李常传低头，掩饰眼中闪过的一抹精芒。也是，无量派想靠夺灵阵来保留性吸取一些灵力，结果玩劈了，要把许多人吸成人干。这种行为一旦被人发现，就连无量派自己估计也难以收场。看现在这架势，他们应该是准备牺牲一些自己人，好把这个马虎眼打过去……
李常传转了转手中的茶杯，问道：“那么，这件事与九极派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的身份会人尽皆知？”
柳寒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玄涧，道：“不光是你的身份，现在是整个清境派，都被当成了唯一的希望！”
他又打量了一下李常传，淡淡道：“现在看来，大家的想法，还真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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