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冒险
李常传回到清境台没多久，就炼制了好几个钟，随便丢在自己常去的各个角落。
这些钟当然是只有计时功能，不能停止时间的。
清境台没有时间概念，但李常传已经习惯了有规律的作息，偏偏又还没建立起那么强大的生物钟，有时钟可看，对他来说方便多了。
沉迷在各种新奇玩意儿的学习中，李常传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主要目的。循序渐进地学习了半年后，他找上玄涧，问道：“我可以练习青龙坊的那个法阵了吗？”
清境台正在下雪。
雪山上偶尔也会下雨，但由于海拔高、气温低，落下来就会变成雪。也不知清境台究竟是什么样的机制，只知道它竟然可以完美地呈现出雪山上的天气。下雪的时候，雪花会大片大片地从天空中飘下来，在半空中就溶化到不知何处去了。洁白而脆弱的雪花大片地向下飘时，有一种精致而脆弱的美感，第一次看见时，李常传完全呆住了，呆呆地凝视着它，久久不动。
现在，玄涧正坐在雪中，握了一卷书在看。雪片飘到离他不远处就完全消失，不会积在他身上，也不会打湿他的头发。但雪中的青衣男子，美得惊人。
听见李常传问话，他懒懒地抬头，以手支颐，道：“你可以试试看，但不要太久，每次以半个时辰为宜。”
李常传有些漫不经心地点头，目光仍然紧紧凝视着飘落的雪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雪花上移开目光，注视着玄涧膝盖上的书，说：“我以为清境台的书，你都看得不想再看了。”
玄涧从不会怀疑他说的话是否他心中所想，垂头看了一眼书卷，道：“很久没看了，重新翻阅时，竟然又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他含了点笑意，“这也多亏了你，你的一些想法非常新颖，让我的思路也为之一扩……”
玄涧只是信口一赞，李常传打心底乐了起来，蹭过去坐在他身边，问道：“什么书？”
玄涧把书拿给他看，修长的手指指着书上某处，道：“你看这里，我有一些新的想法……”
李常传这才发现这是一本阵法的入门书，之前玄涧曾经专门提醒他看过。没想到玄涧自己也有重看……他顺着玄涧指向的位置看去，发现那竟然是他昨天才向对方提出过的疑问！
当时玄涧有给他解答，他又按惯例提出了一些延伸的想法，玄涧若有所得地走了。这时再重新向他说起时，比以前的解释更加完善深入，李常传一听就恍然大悟，疑惑全消。
听完后，李常传喜悦地说：“你对我真好！”
玄涧听见了，不以为意：“我本来对此也感兴趣，并不只是为你。”
李常传心里越发感动，这时他就坐在玄涧身边，心中一阵热意涌出，忍不住就伸过脸去，在他的袖子上蹭了蹭。
玄涧并没有觉得冒犯，只觉得像是被一条养熟了的小狗亲近，有些失笑。他一时冲动，伸出手，摸了摸李常传的头顶。
李常传抬头咧嘴一笑，憨态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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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玄涧的帮助，李常传的研究一日千里。不久，他就开始了对青龙坊倍灵阵的研究。现在，他给真青龙坊的那个阵法取名叫倍灵阵，给假的那个取名叫夺灵阵。
玄涧也不知道假的那个是怎么回事，只说以前并没有见过，也从未听说过。
倍灵阵与夺灵阵功用正好相反，李常传在研究时也将这两者对照着进行。
阵法并不仅仅是复杂化的符箓。
符箓是“夺力”，而阵法是“借力”。
符箓从绘制成功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把道法以符纹的形式存在了里面。施法时，自身的灵力只是一个引力，触发里面本身存放着的道法之力。简单来说，就像是一个手榴弹，自身的灵力只是引信。
而阵法则有所不同。再复杂的阵法，也只是一种仪式。通过这种仪式临时沟通天地之力，并加以运用。它更像是一个临时安放的电话，要用时拨出电话，就可以召唤道法的终极力量来帮忙。
所以，对阵法的研究，就像是对电话号码的研究：这组号码究竟是打给谁的？要召唤的对象是谁？
但无论夺力还是借力，其对像都是“道法”，所以符纹和阵法在形式上非常相似，这也是一开始玄涧要求他两者并行，循序渐进的原因。如果一开始直接涉足阵法的学习，那么，学一个时辰的阵法，就像学三天的符箓一样，练习者会在短时间内被吸个精干，幸运的变成植物人，倒霉的就直接挂掉了。
但李常传之前就对基础符纹有了足够时间的透彻研究，所以阵法里最关键的部分，他能够直接跳过去，学习进度一日千里。
就是这样，玄涧也颇有些遗憾。他告诉李常传说，对符纹的奥秘研究得越深，基础打得越牢，将来阵法的研究也就更容易深入。现在是为了救人没办法，但将来一定还要回头再重新研习这些。
李常传清楚地知道，玄涧的话都是金玉良言。他认真地点头，记在了心里。
有了符纹方面比较好的基础，他学习起阵法来进度算是比较快的。
阵法师同样分一到九级，更高的称之为“仙阵师”，李常传在一个月内就能够绘制三级阵法，并成功引动它的力量……也就是说，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是三级阵法师了！
这是一个极其惊人的进度。丹器阵符四大杂派里，公认最难的就是阵法。现存三级以上阵法师中，没有一个低于五十岁的。仙魔大战后，最天才的一位阵法师，从开始学习到升成三级，也用了整整十八年！这个人现今是硕果仅存的九级阵法师，在修仙界享有极其尊崇的地位……
一个月从开始学升到三级，这个消息如果放出去，将会引起整个修仙界的轩然大波！
但清境台的两人，没有一个人把这个放在心上……
“我是不是真的很笨？”一个月升成三级阵法师的天才李常传，在阵法室里对着两卷图形冥思苦想，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玄涧的话他记得很清楚，每次研究这套阵法不得超过半时辰，之后需要打坐一个时辰，如果纯休息的话则需要更久。
即使这样，他也花了十天的时间在这套阵法上，但连一个结构也没有看懂。
任何一个。
这两卷图形其实是一套阵法的两种表现形式，一正一反，功用也刚好相反。奇怪的是，按道理来说，每套阵法里必然包括基础符纹，但这套阵法里，他一个基础符纹也没有解构出来，因此，十天下来，他一点儿也没看懂！
他扔开图纸，摊开身体躺在地板上，嘀咕道：“规则真的是对的吗？所有阵法必然包括基础符纹？”
“是这样的。”一个声音悄然在他耳边响起。
李常传已经习惯了玄涧的这种出现方式。他有时候就是不会真身出现，但只要他在练习室里，就会得到他密切的关注。说起来，他也曾经想过自己在卧室里的行为会不会被对方发现，但发现玄涧真是一个极有君子风度的人……他把卧室看作李常传的绝对隐私，从不直接进入，偶尔过来竟然还会敲门……
听见玄涧的回答，李常传自言自语：“那为什么在图纸里就是没有看出来呢？”
玄涧淡淡地道：“规则是固定的，但形式则未必……”
丢下这样莫明其妙的一句话之后，玄涧的声音就完全消失了。李常传连连追问几次，他也没有再出声。
自从研究这套阵法之后，玄涧对他就再度开始放羊了。也不是完全不管，但绝对点到为止，绝不会像之前那样与他深入讨论。他好像把这个当成了一次测试，任由李常传尽情去思索，不给他设置任何限制。
李常传又琢磨了半个时辰，放下图纸，盘膝而坐。
他明显感觉到体力灵力的枯竭，一般也知道需要立刻恢复。但这时闭上眼睛，他的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倍灵阵和夺灵阵的线条，它们就像一对镜像一样，相对而立，包含着无穷无尽无法解析的奥妙。
灵力顺着体内的经脉缓缓游动，按着自身固有的规律。阵法也同时浮现在脑海中，静静地相对而立。
他突然想到，如果反推呢？无论倍灵阵还是夺灵阵，都是作用于灵力的，那么，让灵力与它发生作用，是不是能够反推出它的运行方式？
李常传的好处就是绝不拘泥于常规，想到就做。不能布实体阵，他就在脑海中冥想，然后用自身灵力来与它接触。
他毕竟不敢尝试夺灵阵，莫明其妙地就把他和那几个朋友弄得半死不活了……还是倍灵阵看上去比较友好。
他如常运转经脉中的灵气，只是在经过丹田时有意不让它融进气海，而是再顺着进行下一周的循环。同时，他在识海中不断描摩倍灵阵的形状——以他的记性，早把这些图形牢牢地记在心里了。
当图形完全呈现的时候，轰地一声，一层热流像爆炸一样炸裂开来，李常传大喜：咦，果然可以在识海中呈现阵法！下一刻，滚滚而来的热浪瞬间让他消失了意识，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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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李常传发现自己仍然躺在阵法室的地板上，玄涧正在他身边低头看他，脸上满是不悦。
李常传只觉得嘴巴干渴无比，头脑和身体也在发烫，昏昏沉沉的，如同身处梦中一般。
他眨了眨眼睛，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明明说出了话，但根本就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感觉微微的气流拂过嘴唇。
玄涧紧蹙眉头，低声喝道：“你也太胆大妄为了！青龙坊乃上古奇宝，所含阵法非同小可。你明知它与灵力有关，竟然还敢在自己身上实验！”
李常传舔了舔嘴唇，不以为意地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而且，这不是还有你在身边吗？”他调笑道，“担心的话，就陪着我一起呗……”
他本来只是随口玩笑，但没想到玄涧认真地想了一想，点头道：“嗯，也可，若是不管你，见你的每一眼都可能是最后一眼……”
李常传听见他这句话，先是一喜，又是一惊，这时才有些后怕：“刚才真的很危险？险些连你都救不回我了？”
玄涧不置可否，手掌在他身上轻轻一拍，李常传立刻感觉如有烈火席卷而来，全身上下灼烫得惊人，顿时惨叫出声！
“你，你干什么！”半晌后，李常传才有些缓过劲来，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勉强道。虽然疼痛惊人，但他已经能够正常发出声音，显然中气比刚才足了一些。
玄涧道：“我刚才封闭了你的疼痛感……虽然会让你好受一点，但我觉得为了你以后好，还是打开比较好……”
李常传疼得都有些迷糊了，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他的“为了你以后好”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哀嚎起来：“我发誓我以后一定记得！绝对不随便乱做试验，一定先好好想想后果！玄涧，玄涧大人，求求你放过我吧！”
玄涧沉喝道：“冷静点！不要浪费这次拼死的尝试，现在阵法正在你体内运行，好好感受它运行的轨迹，了解它运作的方法！”
李常传这时已经几乎失去了自我考虑的能力，只能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他强忍着灼烧一样的疼感，强行让心思潜了下去，观察着身体现在的状态。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体力充斥着大量外来的灵力，这些灵力过于巨大，向着自身经脉发动着强烈的冲击，已经有一些部分出现了断裂的痕迹！甚至，这些部分实际上已经断裂了，只是依靠着某种外界的力量强行维持着。即使如此，这些灵力仍然没有消失，还在体内胡乱奔走，好像不冲出来绝不罢休一样——这剧烈的疼痛，也正是它们带来的。
李常传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一点。有玄涧在身边，他至少不用担心自己会因经脉寸断而亡——甚至他也知道，强行维持经脉的那股外界力量，也是玄涧带来的。
没了后顾之忧，他沉下心思，仔细观察着这混乱的气流。它们有强有弱，来自同一个地方。李常传就像在自己的意识深入抬起了头，赫然发现在自己的“头顶”上有一个巨大的圆盘，正在缓缓旋转！这圆盘由金色的线条组成，复杂而神秘，一道道金光不断在圆盘中流转，不知从何处吸引来大量的灵力，直接贯注进他的经脉里！
再没有比这更紧密的联系了。每一根线条、每一处灵力的流动，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这些灵力直接反映到他身体经脉里的方式，也都不断由各种剧痛在给着他回馈。
不知不觉间，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这套阵法的运行给吸引了过去，之前在研究时产生的种种疑问，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都得到了解答！
原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常传不由得感叹起设计这阵法那人的惊世才华了。
原来，基础符纹还可以用这种方式来表现！
不拘泥于具体的表现形式，只关乎最核心的“道法”……道对了，形又算得了什么！
了解了其中的核心元素后，李常传感觉自己对符箓、对阵法的认识又深了一层。他开始逐步破解起这个阵法来。
基础符纹的位置——在这里，这里，与这里……七种符纹一个不少，有一些还重复了几次，以着极为巧妙的方式联结着。
真有趣……
嗯，这套阵法不是为人而准备的，应该就是为了青龙坊量身定做。它的用途就是用阵法来吸引天地间的灵力，然后将它平分到青龙坊的各处，用以维持这个坊市的运行。不过眼前的这套只包含了吸收的部分，其它本套阵法想必在其它楼层。
知道了它的奥秘，那是否能加以改变呢？
李常传思索良久，想再修改时，突然有些悚然。
意识一分散，剧烈的灼烧一样的疼痛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套阵法其实是超出他能力之外的，所以之前贸然的尝试，给他带来了如此惨痛的结果。现在这阵法仍然是处于他体内，万一修改错误呢？它再度作用于自己的身体的话，会不会让他更加惨烈？
犹豫了没多久，李常传横下心来，一咬牙：“怕什么怕，玄涧在旁边呢，怎么着也死不了！就算弄个半死不活的，也算是苦肉计了，没准儿还能得一些好处！”
犹豫间，他已经看准了修改的方式。心念一动，圆盘突然静止了一瞬，上面的某一些线条瞬间发生了变化！
随之引动的效果立竿见影，线条变化的那一瞬间，如同海潮般汹涌而来的灵力立刻变得柔和起来。如果说之前是惊涛拍岸，那么这一会儿就是小桥流水，涓涓细流不疾不徐地缓缓流过来，滋润着他的经脉。
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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