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小说网 > 婚姻家庭 > 我等待,置我于死地的爱情 > 第33章

第33章

小说: 我等待,置我于死地的爱情      作者:锕浔

早上离开时母亲没有起床送我,我站在她的卧房门口轻声说走了,她只是在屋里应了一声,说句一路小心便不作声了。我迎着晨雾赶到了机场,内心很平静,跟以前出差时的情形无二,仿佛此行只是去外地签一份合同而已。

在候机厅里时,有一阵儿觉得难过茫然,感觉此生做了太多无意义的事情,害怕这一次也终将归入其列。心事绵绵时,身旁空位上落坐一人,靠我很近,觉得奇怪扭头看去,竟然是路清,他冲我微微一笑。我不解地看着他,同时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

“怎么是你?”

“跟你搭同一航班去广州。”

“你昨天问我什么时候的航班时,就打定主意要跟我同乘一个航班了吧?”

“是的。”

“为什么?”

“我只是不希望你太孤单了,反正广州这几天也是要去的,只是提前两天而已。”

“何苦呢?”

“看你脸色不好,没休息好吧。临时订票买不到经济舱了,定了头等舱,上飞机后我们交换座位,你去坐头等舱好好休息一下。”

“没这个必要,还是各坐各的。”

通知开始登机了,轮到路清时,工作人员看了看说他是头等舱的乘客,有专门的通道不用在这里等的,路清只是耸了耸肩。上飞机后他拿走我手上的登机牌,硬将我塞进了头等舱座上,自己快速朝后面经济舱走去。

我坐着宽大舒适的座椅,接受着空姐殷勤的服务,对一切都感到恍惚不解。好一阵儿,我觉得累了,不是身体上真正的疲惫,而只是视觉上的厌倦,不觉头靠椅背闭上了双眼。脑海中骤然浮现起唯一一次与弦共乘飞机时的情形。那是我们又一次的秘密约会,打算去北方的一座古城。我们靠坐在一起,整个航程中大部分的时间里,我的头都是枕着他的肩,他偶尔还会偏偏头轻轻靠着我的头,那样子像蜜月中的夫妻,我感觉幸福极了,几乎想掉泪。当他最后一次与我头靠头时,他伸手来拉起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那一刻我冲动地说了一句至今都深感后悔的话。

“我们其实应该做夫妻的,我们应该还有机会的,为什么不呢?”

他沉默不语,与我相扣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大约顿了十来秒,他摆正了头,又过了十来秒,他的手松开了。我惊奇地抬头看他,他微闭双眼,眉间看到一丝皱痕。他顺势假装睡着了,我则心灰意冷,为自己说了蠢话一直不安,也为他冷淡的反应感到微怒。当他睁开眼,算定尴尬沉默期已过,开口想缓和气氛时,我则用平淡不悦的语气回应了他。他觉察到我的不悦,伸手来拥住我,将我的头按至他的肩头,一副誓要亲密到底的姿态,我当然是顺从了他,一直与他紧紧依偎,全然不顾旁人。但心结仍牢牢拴住了我,使我产生无限恐惧与绝望的情绪,而这种情绪竟然贯穿了整个古城行的始终。

当我坐在酒店大堂等他在前台办入住手续时,我盯着他的背影忽感陌生疏离。

我们一踏入房间,随着房门咣当关上,他手一松扔下行李就向我扑来,一改他一分钟前在走廊上还镇定自若的模样,变得十分粗暴、欲火难耐的样子,我任凭他将我剥得赤身裸体,内心不是燃烧着欲火,而是流淌着哀伤。

古城墙下,我们慢慢沿着基线并肩漫步,极少说话,各怀心事一般,阳光将我们的身影映在那高大的墙头上,我盯得出神,我们时隐时显的影子与千年的古物时离时合,像种隐喻,又更像种讽刺,我眼中的那片昏灰几乎要将我的眼泪激出来了,因为它似乎象征了我那时的所有心情。

夜晚在闹市的大排档里,我们点了黄酒,边喝边淡淡地说着话,几杯下肚后,我问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在飞机上说的那句话?他将杯中的酒一口干下,扭头朝喧闹的四周看了看,问我为什么我们会来这里?我说为了一起出来旅行。他又问为什么选择这里?我说因为我们都喜欢有古文化底蕴的地方。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眼中泛起红晕,用嘶哑的声音说:“不对,那不是我们选择这里真正的原因,选择这里,其实是因为它够偏远,够冷僻,离我们生活的城市够远,这样我们才是安全的,降低了被认识的人碰见的风险。所以我们其实都明白,我们是无法正大光明的,这是我们的宿命,人活着,不要妄图改变自己的宿命,那只是陡劳,还可能会伤人伤己。”

“我们可以选择,重新选择,不是吗?”我口吻激动。

“不,你错了,我们曾经有机会选择,但我们都放弃了选择对方,在人生的重大问题上,上天一般只会给人一次选择的机会,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这是我们应该承受并付出的代价。”他的口吻十分坚决。

我盯着他,心涌哀怨,“你还在怪我当初不肯跟你一起去广州吗?”

他冷冷地笑了一下:“我不怪你,没什么可责怪的,如果你当初不肯选择跟我一起走,我也不选择为了你而留在重庆,那只能说明我们当时的感情的确不够深,或者的确爱得不够深,这种解释是最合理的,所以不存在责怪谁。我只是感到奇怪,过去好些年之后,为什么我们的感情会突然变得热烈起来了。有时候,真的……真的会感到有些难舍难分,这是为什么呢?你想过没有,难道真的是到头来我们才突然发现其实最爱的人是对方吗?”他摇摇头,嘴角浮现奇特的笑。

“难道你没想过,很可能是因为我们在经历了现实的生活后,对已经拥有的一切感到厌倦、不满,或是还想索取更多的贪念的存在,才又这样迷恋起对方来。”他说。

我心间猛颤,一语不发。

“在想到这一点后,你不认为我们应该对承诺或是带有明确方向的欲念加以控制吗?因为谁又能保证重新选择就一定是对的?是不会重复我们已经有过的厌倦之路呢?既然是这样,我们何不放弃那样的念头,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时光就足够了。”他盯着我说。

我感到脸颊发冷,表情僵硬,我这才明白,他其实看得很透彻,并心意早定。飞机上产生的绝望之情更加浓烈起来,我忍住不怒不掉泪。

“能对我说这些话说明你很诚实。”我颤抖着说道。

“我只是不想欺骗你,更不想欺骗我自己。”

“那你爱我吗?”

“这一点你还需要怀疑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发不出来。

“我要你说出来。”

“我爱你。”他伸手来握住我搁在餐桌上的手。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真正在一起?”我的声音抖得不行,天知道我正拼尽全力在忍住跃跃欲试的泪珠。

“这不是又回到刚才那个命题上了吗?莫菲,如果我们一直重复这样的讨论,总有一天,我们会彼此厌烦的,我想这一定不是你想要的。为什么我们不能珍惜此时的彼此呢?”

“难道你不知道,在女人心中,感情是需要基础来一直支撑的,这里面,承诺就是最大的组成部分。如果一直只是在当下,在此时此刻,女人会感到自己很卑微,很耻辱。如果你真爱我,让你爱的女人一直在绝望与痛苦中挣扎,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是你认为的爱吗?”

他立刻松开手,双手抱住头,肘部搁在桌沿,脸朝下低埋,痛苦悲伤的样子。我们沉默了好一阵儿,耳边继续充斥着喧闹,但好像与我们根本无关。最后,我们喝完最后一杯酒,起身离开。他一直紧紧拉着我的手,好几次我都因心涌一种莫名的屈辱感而想挣脱,却始终被他紧紧拉住没能成功。我只好任其所为,顺从他的强势,但屈辱感一点儿没有减轻,倒是越来越泛滥,最后伴随着悲伤一同泛滥,到高潮难耐时,已是泪流满面。到达酒店边的路口时,他停下,用手指轻轻为我揩泪,满面柔情,并探头来想吻我,我躲闪,未能成功,不得不接受他为我吻干泪水。又是一阵强烈的屈辱感涌现。

直到在古城的最后一晚,我突然明白了他内心的纠结。那时我们正在酒店的房间里激烈云雨,他在我上面投入又动情,我看着那张时近时远的脸,突然间忘了身体内的热度,正一点点云集的快感也仿佛消失了,我脑中闪现一个念头。

这个男人是爱我的,只是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承载我对这份爱的所有期待,他不是怀疑对我的爱,只是对自己的一种无能为力。

谁又不是呢?难道我又能确定对他的爱的坚持吗?女人往往更喜欢义无反顾,盲目下注,非将一时化作永世不可。男人则不然,他们更愿意守住真实并能实现的感受,而不会总是去憧憬未来,对一些虚妄的概念性事物也总心存疑虑,所以,“我爱你”这三个字他们不是总能说出口的,所以,在与爱的女人在一起时,他们更愿意与她一道享受性爱,而不是去描绘未来。

此刻,坐在头等舱的我如此想着。

我感到有温柔的声音在唤我,有人在轻轻推我的手臂。我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漂亮的空姐,她微笑着提醒我,飞机已经降落了,可以准备下飞机了。

我在朝向出口的通道里缓行,我知道路清会来追上我的。

“睡得好吗?”他一跟上我便问道。

“我没睡。”

“我知道你睡了,我问过空姐了。”

“你真多事。”我瞄他一眼,他不以为然地笑了。

“做梦了吧。”

“是。”

“梦里有我吗?”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对他苦笑一下。

“没关系,我早料到了,梦里会是另外的人,尤其是到了这座城市。”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不加理睬继续朝前缓行。

出了机场我建议跟路清分头走,各忙各的。他故作不解地问:“我很奇怪,你要忙什么呢?”

“忙我自己的事。你走吧,你还有公务在身呢,我就不拖累你了。”我一副想尽快摆脱他的架势。

“我不怕被拖累,尤其是你。公务可以过两天再去忙,先负责陪你。”

“何苦呢?非要拴在一起怪别扭的,倒是各行各的还自在些。”

“跟你在一起我一点儿不别扭,倒是感觉更快乐些。”

他一脸轻松愉快,仿佛早已期待此时此刻,绝不会轻易罢休。

“可我不会快乐的,有你在一块儿我感到别扭,到哪儿都不自在。”

“不会的,你去哪儿我都不会阻拦,也不多话,只会陪在你身边替你排忧解难,安排一切出行食宿,你不但能省心还能省钱。”

“我可不想占你的便宜。”

“这怎么能叫占便宜呢?这叫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起挨风挨雨,彼此照应,好一幅感人的世间景象。”他竟然嘻嘻笑着。

我对他一改往日严谨、自大的风格,突然变得死皮赖脸起来,深感惊讶又不适。

“你到底想干什么?求你了,别跟着我了,让我自己照顾自己吧。”

“我不放心。”他突然不笑了。

“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像是万般不解。

“不放心你沉沦在往事与故人的情结中不能自拔,这很危险。我必须全程跟着你,确认你是清醒自恃的,如果你出了什么乱子,我很难交待。”

“什么很难交待?”我警觉到了什么。

他脸色一变,泄气又沉郁。

“别忘了,你是有过自杀前科的人。”

“拜托,那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那段日子早过去了,我不可能再这样做的。”

“很难说,你一个人跑来这个地方,谁都知道你来的目的是什么?尤其是明岛,你为什么要去那里?清楚你过去的人都能想到你是去干什么的。”

“我去干什么呢?”我沉着脸死盯着他。

“你是为了简弦,为了你们的过去,你还是放不下跟他的一切,你知道吗?你这样做十分危险,你是在让自己重新回到过去,回到痛苦。你去干什么呢?我也奇怪这一点,难道只是为了去纪念过去,去怀念那个人吗?这有意义吗?就算对你个人有意义,可你这样的状态也是不行,如果你一直沉沦于过去,你怎么开始新生活?”

他又恢复了从前那种口吻,我淡淡一笑。

“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但不是我想看到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是我在乎的人,这就有关系了。”

我别过脸去。

“去关心你在乎的其他人吧,比如你的家人和好朋友。”

“现在最需要关心的人是你,你懂不懂!”

“何必呢,关心一个并不领你情的人。”我继续将脸别过去。

“那种话我不会说,但是我想说什么,我想你是明白的。”

“不明白。”

“我不善于对女人动感情,但一旦动了,就很难改变,不管她是不是领我的情。”

我拉起行李,转身朝出租车站走去,他便跟上来。我步伐很快,他也跟得紧,我几乎要跑起来了,他仍旧不放。我们这样左右紧逼着,一路在机场大厅外的走道上相持不下,旁人无不侧目。我突然停下,生气地看着他。

“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觉得无聊吗?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你还跟着来。你又一副像是对我动了感情的样子,那现在你这样做算是什么,是想显示你的宽宏大量?你对自己动了感情的女人不但既往不咎,还要负责为她的旧情疗伤吗?又或者是,你其实就是想故意阻拦我,你对我放不下过去感到愤怒,你打着想帮我重新开始新生活的幌子,实际只是自私地不想我再跟过去有任何牵连而已。”我边说边喘着气,涨红着脸。

他也在喘着气,只是没我那么激动,表情倒是极平静。

“不管我怎么解释,你都还是会怀疑的,所以对于你的质疑,我不回应。我只需要向你表达我的态度,我反对你到广州来,也反对你去明岛,但是既然已经来了,我就不反对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允许我跟着你,这样我才放心。我说过了,我不会阻拦你去任何地方,也不再多嘴了。我们现在达成协议,结伴而行,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让我陪着你,我不再反对什么了,但是你不能再赶我走,更不能一个人偷偷跑掉。”

我们一直对视着,直到彻底平静下来。

我突然产生一个念头,我曾经做过的那些无意义的事情,大部分都源于我过分纠结事情的动机了,我总想知道别人为什么那么做?而我为什么要同意接受这样的局面?其实世上好多事情是无动机可言的,或者无明确的动机,它只是人对自身的无法抗拒,是理性意识与身体的脱离期罢了。这一点,在简弦身上大概时有体现,此时对路清也如此。

而我,何尝不是呢?

“你是不可能一直跟着我的,你还有自己的事情。”

“至少我有半个月的时间。”

“什么?”

“我跟合伙人请了半个月的假,早就想轻松一下了。”

“你在广州的公务呢?”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会处理。”

“好吧,半个月嘛,你总是要离开的。”我也学他的样子,耸了耸肩。

“也许这半个月的时间就足以产生改变了。”

他扬了扬眉,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我视而不见地偏过头去。

“走吧,出租车还挺多的。”

“你刚才说很难交待是什么意思?你要跟谁交待吗?”我立住不动,回头又看着他。

“昨晚我跟子秋通了电话,她表示很不放心你,你妈妈去找过她,也同样表示不放心,但是她们选择沉默,放任你,是怕你太压抑了,但事实上,她们担心得很。”

“是你打电话给她的?”

“是的。我想问她对你这趟出行到底了解多少,她说她也知道得很少,我跟她说最近我也要来广州,到时可以去找你,她立刻表示最好是我能陪着你,就这样,我就决定搭今天的航班一起来了。”

“明白了,你们都很多事。”我冷冷地说道。

话刚落,路清便拉着我朝出租车走去。

喜欢《我等待,置我于死地的爱情》吗?喜欢锕浔吗?喜欢就用力顶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