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李玄通引刀成一快，罗士信冒死守雪城 (2)

天气原因。我查过，武德五年二月二十五日，阳历的4月11日，是罗士信的最后一天。虽然这一天是春天，但暴雪却已经下了很长时间了。唐朝武德年间的冬天异常变态，前些天还温暖如春，过水很难，现在却下起了鹅毛大雪。大雪也好，下完接着化，也不影响出行，可老天要当一把大爷。鹅毛雪遮天蔽日，很快就没过了腰部。刘黑闼乐了，他的军队就在城门前边，李世民的军队要想骑马来援，谈何容易？

更不容易的是，这场该死的春雪连着下了八天。

罗士信死的时候，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他是唐朝不可多得的奇将、天才，也是唯一一个让我倍感惋惜的英年早逝的唐将。没有罗士信，唐军以后的攻城就少了一员带着一二百人就能杀进城池的猛将，更少了一个标新立异，喜欢把敌人鼻子放进袋子里的英雄。那个健步如飞、力拔牛骨、手搏猛虎、智取城堡、战功赫赫的小个子将军……

记住，他叫罗士信。

罗士信一死，李世民发怒了！

二月二十九日，晴，李世民拔取洺水城。

刘黑闼占据城池三天，就被李世民赶跑了。刘黑闼走了，还可以追到；罗士信走了，就真的走了。被李世民破城的刘黑闼立刻撤退几十里地，这个时候，军队要步步紧逼，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李世民摇摇头，说：“不对，刘黑闼只是受了点儿皮毛伤，现在追他过急，势必造成重大损失。”

失去爱将的李世民虽然恼怒，但依旧清醒。在没有必要作出重大牺牲的情况下，他绝不会白白搭上这么多兵的性命。优秀的军事家既是伟大的骗子，也是精明的商人；是感情细腻的戏子，更是无毒不丈夫的典范。刘黑闼知道李世民的特点，除了善于捕捉信息之外，这家伙似乎没别的招数。刘黑闼还预料到，李世民就是想等他吃完粮食以后没饭吃了，绝望了，就饿着肚子发起最后冲击么？

行，我还不上你那当。

于是，刘黑闼从冀州、贝州、沧州、瀛州水陆并进往洺州运粮。浩荡的运粮船和运粮车从四州往明州方向驶来，在没有卡车的时代，牛车和大船最管用。这条水路和陆路是刘黑闼经过缜密思考后确定的，对峙的时候，李世民就派人挡住了刘黑闼的粮道。可是天大地大，你就算挡，怎么着也能找到漏洞吧！刘黑闼之前运的粮食很多都被李世民劫走或烧毁，这一回，老刘学了一回聪明。怎样运粮才能减少损失？这其实是一道很有意思的数学题。

问：校门口站岗的喜欢睡觉，中间睡得很死，但一到两分钟不定时醒来一次查看校门，时间为两秒钟，接着闷头再睡。我们集体翘课出去玩儿，一百多个人，是十人十人的分十次跑出去好，还是一百人一起跑出去好？

答案是一百人一起跑出去，被抓住的几率最小。

刘黑闼将四州的粮草全部集中，水陆并进，挑了一条道儿往军营方向送来。如果不赶上李世民的巡查兵，这些粮草就会成功运到——反正李世民不是神仙，总有一个关卡没堵住。只可惜，李世民不是爱瞌睡的看门人，而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肉帝。得到信息的李世民很镇定地派人劫粮去了，玄甲劫军粮，后果可想而知。刘黑闼的运粮车和运粮船被烧毁，这下，李世民又能玩那招用烂了的计谋了。

刘黑闼大怒，发誓要灭了李世民，而负责敲鼓、劫粮等工作的程名振首先遭殃。程名振是窦建德的旧部，但现在，大家各为其主。刘黑闼对程名振很熟悉，他把他的老妈、老婆掳走撕碎，用以发泄自己的怨恨。而此时，李世民正在晒太阳。

李世民看了看日历，算计着刘黑闼饿肚子的那天。刘黑闼知道李世民又想整什么弹尽粮绝的旧招数，于是趁着有粮有饭，多次派人往洺水挑战。李世民该孙子的时候就孙子，此时的他，更像个乌龟似的坚守不出。刘黑闼发飙，你不肯动，我能让你动。唐朝大军都在洺水南北两岸屯兵，刘黑闼要想办法弄死李世民手底下最好的将领。

谁？

李世绩。好吧，就打他。白天没效果，晚上去。想好了这些，刘黑闼就在夜里派出一大股兵马往李世绩的军营去了。刘黑闼带的这支部队具体人数无载，可从力量上来看，绝对不会少于万人。李世绩人数较少，奈何刘黑闼来势太过凶猛，很快，李世绩的军队就显得体力不支了。等李世民得知刘黑闼夜里袭营，带着人马前往营救的时候，李世绩都快崩溃了。

由于事情紧急，李世民带领的人马也明显不如刘黑闼多，但他是个聪明人。他聪明地选择了从刘黑闼背后捅上一刀子，和其他军队不同的，也是令李世民很惊讶的是，刘黑闼大军的转身能力竟然很强。后队变前队，即刻成型，眨眼的工夫就变过来了。大军很快围住了李世民，这下可好，李世民本来是救李世绩，却弄巧成拙，陷入了困境。李世民这种场面经历多了，倒也不怕。

不怕死并不代表不会死。

刘黑闼这次是想要他的命！

李世民需要一个和罗士信一样带着一二百人就能把数万大军搅和乱的猛人，谁？没人吱声。又一刻，一个英姿勃发帅气十足嗓门儿响亮的黑人出现了，尉迟敬德。老黑，你能行吗？老黑行不行，关键要看他杀气如何。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尉迟敬德是在切菜。撂倒几个后，大老黑怒喝一声，冲着围上来的敌兵吼道：“谁敢拦我？”说着，带着一帮玄甲敢死勇士左右开道，杀进了刘黑闼水桶阵的腹心当中。

李世民率精兵趁机奔回了营地。

总结这次战斗，刘黑闼先打李世绩，没沾多少光，后打李世民，也没沾多少光，再想打别的，人家李世民又做好了准备，坚守不出。事情又陷入了一团浆糊之中，出现这种情况，又能怨谁呢？双方回营，继续等待临界的爆发。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告诉李世民，距离最后一刻，已经为时不远。刘黑闼断粮了。

不断粮不会这么猴急。

究竟老刘断没断粮，谁都不知道，这是李世民说的。他说，等着瞧，刘黑闼不出几日必再来挑战，那个时候，就要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这是一个极端阴险的计划。果然，三天后，刘黑闼带着两万骑兵和步兵渡过洺水，压住了唐军，列阵开来。

两军对阵，战事一触即发。不同以往的是，这次是李世民先带头打的，他带着玄甲军冲进了刘黑闼的阵营，进行了一场屠杀。刘黑闼的骑兵哪见过这么个铜墙铁壁般的队伍，装备极差的汉东王骑兵就这样被唐军不费劲地打散了。骑兵被冲散，就该轮到训练有素的步兵上了。但是，用刘黑闼的步兵对李世民的骑兵，就相当于野狼对坦克，虽然刘黑闼的步兵很强大，但胳膊是无论如何拧不过大腿的，上去就是找死。

上天给刘黑闼开了一个超级玩笑。刘黑闼的步兵看到几千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玄甲军人拿着长枪、大刀向自己砍来，却并没逃跑，杀红了眼的刘黑闼领着骑兵再次杀了回去。从中午打到傍晚时分，好几个回合，双方互不相让，根本看不出谁有优势。一个是鼎鼎大名的玄甲军，一个是鼎鼎大名的起义军，交战到了晚上，农民军才显现出支撑不住了的架势。

刘黑闼逃了。

刘黑闼坑人，他手下那帮士兵被他坑得不轻，更让李世民坑得不轻。事情是这样的，刘黑闼的手下有个叫王小胡的，此人看出汉东军撑不住了，就对刘黑闼说：“不给力呀老师，咱还是早点逃吧！”刘黑闼见玄甲军下一轮冲击到来，立刻点点头，带着二百骑兵跑了。中原不能容他，他跑到了突厥。但老刘的兵不知道老刘跑了，还拼死力战，在就要力竭的时刻，发生了一件令他们无比愉快的事情。

李世民的军队突然收住了阵子，撤退了。

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正在悄然降临……正安静，忽然，从洺水大坝方向涌来一堵三米多高的水墙，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起义军就已经被淹没在了洪水之中。缩回几十里地的李世民微笑了，计划完美进行着，完全不出乎他的意料。这帮反贼，被他杀死了一万多人，被淹死了八千多人，几乎没留活口。李世民是个有计划的人，早在开战前，他就看好了洺水附近的地理情况。两军把交战地点选在了地势低洼的地段，正好中了李世民的圈套。

战争开始前，李世民找到洺水大坝的官吏说，等我军撤退，你就掘开大坝。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淹死的那八千人中，有的到死都分不清贪官和玄甲军的区别。但不管怎样，李世民出色地完成了老爸交代的任务，最让人闹心的刘黑闼完蛋了。我认为，刘黑闼最不厚道的一点就是没告诉大家一起跑。不过，据我估计，就算大家一起跑，大坝也会在唐军撤退之后掘开，顶多刘黑闼跟大家一起淹死而已。

我代表我和我，对整件事情表示非常的无奈。徐圆朗也有动作了。

他听说刘黑闼大败，很害怕李世民再把自己整死。于是在河北等着唐军来，惴惴不安。可是，他的这层担心是多余的。在最关键的时刻，李渊帮了他一把，李渊留下了一个人跟徐圆朗打。这个人，就是齐王李元吉。要看清，是李元吉，而且是李元吉一个人（手底下有兵）。李渊把李世民召回了朝廷，他有事情要用到李世民。这下，李元吉同志亮了。在李元吉同志的努力下，徐圆朗大难不死。

连徐圆朗都干不过，李元吉把李渊的脸丢光了。李世民跟老爸讨论完一些事宜之后，李渊觉得李元吉难以成事，就又让李世民跑来，让他俩一起剿匪。到了军营，李世民先要刺激一下李元吉。他告诉李元吉一件让其无比郁闷的事情：

“我回京就是跟咱爹商量官位问题，江淮来的那个杜伏威位居你之上，这是咱爹的排名。”

杜伏威？李元吉眼珠子瞪得铃铛样大。李世民点点头。李元吉悲了，他是李渊的小儿子，皇子，待遇却还不如一个刚刚投降的山大王，着实让人伤心。杜伏威是典型的贫农出身，一辈子也有不少丰功伟绩。他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能看清时事，投降唐朝。于是，李渊就让他担任了太子太保的职务，位居李元吉之上。杜伏威的地位能这么高，是有原因的。杜伏威是齐州章丘（今山东省章丘市）人，比李世民大一岁。杜伏威经略安徽南部、江苏、浙江等地，声势很大。由于治军严整，赏罚分明，重用士人，严惩贪官，严格律法，对百姓很好，杜伏威得到了大家的交口称赞。如今这么一位英明帝王投降，李渊自然很高兴。李元吉不高兴，李元吉乃是亲爹生的（废话），他死活都想不明白老爹为啥会对外人这么客气。正当他郁闷无比的时候，李渊同志却忽然下令说，齐王不必再跟徐圆朗死磕了，让秦王自己一个人搞定就成。李元吉愈发悲伤，他摸了摸自己的大槊，恨一腔报国热血无处挥洒，叹口气，回朝了。

李元吉没用，李建成有用。

此时，颉利率领十五万大军来到雁门附近，目的：抢劫。抢劫不是打仗，抢完就跑，没有任何负担。颉利脸皮厚，他回巢后，又送来修好的文书，糊弄完李渊，过会儿又带着军队抢东西，然后又送书修好。李渊只想骂娘，他再也受不了颉利的窝囊气了。于是，召集群臣商议此事，说：“是修好每年给他们钱好呢？还是现在就给他们甩脸子打架？”

此时，封德彝站出来说：“咱们如果示弱求和，他明年还得再抢东西，如果打，他就老实了。”李渊点头同意，觉得封德彝同志很会把握领导心里。其实，封德彝思考问题的角度从来都是从自己身上出发的，如果事情和自己无关，他就怎么想的怎么说，如果和自己有关，怎么对自己好就怎么说。突厥跟老封没啥关系，所以老封是要顺着李渊的意思说的。既然要跟突厥打，就得让李建成打。

李建成很有用，数战全胜。

李建成打突厥，李世民打徐圆朗，李元吉闲不住了。

他要打刘黑闼。问：晕，刘黑闼不是逃了么？

答：是，现在又回来了。刘黑闼从洪水猛兽处逃到了突厥，几天后，又从突厥回到了中原。他一亮相，河北、山东百姓立刻想起了夏王窦建德，于是纷纷响应，几日之内，刘黑闼旧地全收。顷刻间，几万人马前来投奔刘黑闼，刘黑闼再次成为最让李渊头疼的词汇。

武德五年十月初一，李元吉被任命为领军大将军、并州大总管，专门平息刘黑闼的叛乱。

感谢李元吉。在李元吉的带领下，贝州刺史许善护出击刘黑闼，全军覆没。其他地方的战役有胜有败，胜少败多，唐军非常狼狈。李渊原指望让李元吉打一下最垃圾的部队，却不料窦建德余众的余众的余众都能把齐王玩死。于是，一合计，还是别让李元吉打了，他该干吗干吗去，跟在老二后面当小弟也行。

于是，十月十六日，以李世民引领左、右十二卫大军，李元吉跟随。

第二天，李世民令李道玄轻骑出战，史万宝负责接应。李道玄，被射得跟刺猬似的那位少年，谦谦君子，战场英雄。史万宝，什么州的什么什么长官，把自己送到西天的老油子，还是个小心眼儿。

当真英雄碰到小心眼儿，真能把人憋死。

【小黑黑留言板】

李元吉：你喜欢我天使的脸孔，还是魔鬼的身材？

刘黑闼：我就喜欢你这种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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