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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遭皇帝猜疑,李世民即将被废(6)

小说: 唐太宗政变24小时      作者:老克

“朝局将有大变!”面对着两个知心下僚,封伦不再隐瞒,坐在主席上叹着气道,“皇帝还有几道敕旨,不能让外人与闻。一个是裁撤天策府,一个是废黜秦王尊号及本兼各职,再有一个是太子总领政事堂会议。这个不能给外人透露,你们既是进来了,就一起参详参详吧!”

颜师古面上波澜不惊:“我和重规都已经猜到了!自张亮被执,此事已初见端倪。阁老打算如何料理此事?”

封伦皱眉道:“我还能怎样料理?陛下此时已经召见常何和敬君弘,想必敕旨发出之前,京城防务和宫城宿卫上也会预先布置,甚至可能今夜就命禁军囚禁秦王也未可知。此次陛下决心笃定,看来再无迟疑更改!这一遭秦王怕是躲不过了!”

李百药微微一笑:“如此震动朝局的大举动,陛下调动卫军预先布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若就此认定陛下此次心意笃定,恐怕为时还早。”

封伦一怔:“重规,你有何见识不妨明言,都到这个时候了,也没什么可掩掩藏藏的了!”

李百药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话题,我和颜公议过多次了。表象云云,皆不足信,前年的文干倡乱,所示恐怕才是陛下的真性情真心意……”

上次在朝堂之上,萧瑀当面提出杨文干案,封伦还不觉得如何,如今李百药再次提起,封伦这才悚然而惊……

武德七年六月,大唐皇帝李渊到宜君仁智宫避暑,太子留守长安,秦王齐王扈驾。东宫将弁尔朱焕、乔公山中途告变,指太子令庆州总管杨文干招募私兵意图谋反。皇帝惊怒交集,一边召李建成孤身进谒,一边派兵加强仁智宫的宿卫。当时太子手下人中不乏昏才怂恿太子起兵据长安,多亏了李建成清明在躬,宁愿只身赴御前请罪也不愿叛国背父,也多亏了当时就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封伦冒死直谏,这才为太子洗清了干系。李百药此刻提起此事,语义极为明显,皇帝是个耳根子极软的人,何况事情牵扯到自己的亲生骨肉,自是更加谨慎仔细。

封伦兀自沉吟,颜师古道:“阁老,还有一事,似乎做得不大妥当!”

封伦一愕:“师古请讲!”

颜师古道:“如此大事,理应知会杨公才是,这种事情,多一个人便多一分思绪,多一支笔便少一分担待……”

颜师古话语不多,却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之人,封伦拍了拍额头,自嘲道:“是我老糊涂了!”他抬头叫上侍从,吩咐道,“速请杨公内堂叙话!”

颜师古和李百药对视了一眼,均知两位中书堂官参议机密,自己不便在场旁听,于是向封伦告了个罪,隐入题壁之后。

杨恭仁一脸大惑不解的神色自外堂匆匆进来,施礼道:“相公,敕旨已经拟就,刚刚送去门下省副署回文!还有什么要追嘱的,现在追回来还来得及!”

封伦哈哈一笑:“杨公,我请你单独内堂叙话,不是为得那几道敕旨。现下有一件天大样事,愚兄心中头绪纷繁,不得要领,特地请杨公来商议的。”

说罢,他将李渊处置秦王加恩太子的三道旨意一一复述了出来。复述毕他拍着手道:“如此震动朝局的大事,敕诏如何用言,真是难杀我这粗通点墨的伪书生了……”

“这有何难?”杨恭仁一哂,不禁对这位实质上掌管中书制命之权的宰相大人起了几分轻视之心,他清咳一声道,“主上的敕命语义何其明确?虽说事体紧要不好措辞,我们也不妨执笔直书,不用那些平常藻饰太平功德的行文规矩,简单明了语义透彻即可。”

封伦连连点头:“杨公说得不错,一事不烦二主,索性此事杨公就代劳了吧!封某这点才情笔力,委实接不得如此宏文要敕。”

杨恭仁点了点头:“这有何难,来人,笔墨伺候……”

封伦因焦急惶恐而皱成一团的五官终于稍稍舒展开了一点,肌肉松弛的腮下,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车驾在天街上辘辘前行,此刻宫城已经戒严,巡逻甲士警卫兵丁一队队一伍伍往来络绎,遇到车驾也不闪避,当头喝问口令,多亏了常何就在车内,车驾才得以顺利进入宫城。

“两年了吧?”李世民忽地叹了口气,问道。

“是,快两年了!”常何恭恭敬敬答道。

李世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说道:“当时调你出掌北门禁军屯署时的情形,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啊!那时候我还在想,常何这个莽撞贼,会不会有一天把我也拦在玄武门外呢?”

常何哆嗦了一下,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殿下,老常这条命,当初便是你和侯兄弟从藏山山沟里捡来的,又是你带着众兄弟从窦建德的万马军中抢回来的。若是没有殿下和敬德大哥,我这二百来斤的分量早就扔在武牢了,哪有今日的风光体面……”

李世民摆了摆手:“还好东边并不知道你这浑人居然也有这么一段故事,否则他就是拼了命也不能对你出任北署统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时候若非杨文干的事情刚过,太子殿下兀自战战兢兢不敢多干朝政,这个位置,咱们还未必争得下来呢……”

常何忍不住问道:“此番大难临头,不知殿下有何打算?”

他顿了顿,说道:“只要殿下一句话,我可以立刻打开玄武门放天策亲军入宫,就是长林门,凭着平日吃酒混来的人情我也能叫开。”

李世民默默注视着前方星星点点的灯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道:“敬君弘那里,功夫下到什么程度了?”

常何抿了抿嘴,答道:“老敬也是两军阵前九死一生滚过来的人,他嘴上不说,心里面其实一直佩服秦王的战功。其实当兵的破开肚子肠子全都一个模样,一样的刀头舐血,一样的厮杀,谁不愿意跟着能打胜仗的统帅出战?”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问道:“有些话,能和他说透了么?”

常何想了想:“恐怕还得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殿下放心,我有把握能够调动全部禁军,老敬要是不吃敬酒,我几句话就能剥了他的军权。”

李世民摇了摇头:“常何你记着,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背叛自己的亲生父亲,我是大唐的秦王,我没有造反的心,你们也不要陷我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地。朝局险恶,政情汹涌,被自己的亲哥哥猜忌到这个份儿上,我不多作一手准备,就是坐而待毙。我不怕死,但是即使死,我也要死到战场上,刀丛剑拢、尸山血河之中才是勇士长眠之地。我绝不愿意死在自己的亲兄弟从背后射来的冷箭之下。”

常何愕然,唯唯点头道:“殿下是被太子和齐王一步一步逼入绝境的,这一层满朝文武内外军民均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世民点了点头:“所以说我不能造逆,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董仲舒这千古之论说得精到,就算父皇听信谗言,就算大哥三弟不仁不义,就算全天下人都支持我李世民,我也不能和自己的父亲、兄弟刀兵相见,你明白么?”

这个高深莫测的秦王满嘴的纲常仁义,常何不禁坠入云山雾海之中。

“敬君弘那边,你还得加把劲,不管事情结果如何,只要局面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多作点准备总没什么坏处,用钱的话,你直接找辅机便是。”李世民这后面追加的一句话让常何更加糊涂了。

李世民冷不丁又问了一句话,让常何浑身立时打了个冷战。

“那个新请回来的马先生还顶用?学问行么?”

马周到自己府中,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四天光景,李世民便问了起来,看来这位秦王殿下的侦骑暗线果然是无孔不入无所不能。常何不敢迟疑,老老实实答道:“这位马先生新来,学问见识是极好的,只是还不敢让他参与机密!”

李世民点了点头:“那是个狂生,在长安没什么背景势力,身家也还算清白。既然请来了,帮你理理文案写写奏表也是好的。此次你遣人来王府送信,很好,不过此事太过危险,我晚些时候得到消息不打紧,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却万万不能让人发现,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我不召你,你千万莫来!”

此时车驾辘辘驶过承天门,他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问道:“今日长生殿宿卫是谁?”

常何心中突地一跳,叹了口气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就是陛下,今晚也不一定住在长生殿的!除了今日当值的侍寝少监,恐怕没人知道陛下今晚的行踪。”

李世民放下帘子,闭上双眼默默养神。他不再说话,正在外面驾车的侯君集却悚然而惊,适才在王府,若不是看秦王态度坚决,他就真的调动军队大动干戈了。可是如今想一想,虽说宫城内有常何这个内应,但此刻皇帝正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预防宫变,连他今夜的寝宫在哪里都不清楚,这一仗的把握委实太小了些,且不说负责城防的刘弘基麾下近四万府兵以及三万元从禁军,就是东宫内的两千长林恐怕就不易对付。一旦关键时刻李渊现身,一句话就能让参与谋逆的诸多天策府兵将灰飞烟灭……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疑惑起来,这个秦王满口父子兄弟,还把尉迟恭和程知节两个人每人打了二十马鞭,可是此刻却又公然要常何收买敬君弘,甚至打听皇帝的寝宫宿卫情况,似乎心中在转着什么可怕的主意……

东宫夜宴

已是掌灯时分,两仪殿里兀自灯火通明,大殿内外被左右千牛卫警戒得滴水不漏气象森严。从中书省到这里不过数百步的路程,封伦和杨恭仁却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到,宫城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即使随身带着中书省的通行钥信,也仍然要接受十二卫岗卒的盘查询问。最麻烦的是,所有掌管岗戒的武官均要向今夜总管太极宫警卫的北衙副统领敬君弘回报并等候复命。封伦身为中书掌印,禁军将领校尉大多识得他,也不敢无礼怠慢,但关防印证却丝毫不肯通融假缓,一边赔着笑脸给两位中书阁臣赔礼,一边诉说下官卑弁奉上命行事的无奈。这么一路走下来,区区咫尺之遥,两个人竟然走出了通身的大汗。

李渊坐在御案后静静地看毕了三道即将震动朝野惊骇天下的敕旨,点了点头道:“不错,拟得很好,门下省向来审慎,能在半天里将手续办全,可见你们是用了心的。德彝,这一遭中书省空出一个正职,你说说看,谁补上来较为妥当?”

封伦伏地道:“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今日这几道要敕都是中书侍郎杨恭仁一手拟就操办,臣实不敢贪冒同僚之功。杨恭仁自入中书以来,勤慎兢业,恪尽职守,有古大臣之风范。故此臣以为,所缺中书令一职,非杨恭仁不能当其任。”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啊,朕虽说垂拱九重,下面的情形,倒也还略略知道些。不论哪个衙署的长官,将下属劳绩记在自己头上均已成惯例。下僚们也都习惯了,身为下属,自然不好说上官的不是。我大唐立朝未久,这等龌龊规矩纵容不得。朕现在无暇分心,待腾出手来,总要整顿一番才是。你封伦赞杨恭仁有古大臣之风,朕看你不肯讳冒他人之功,又当殿举贤,也有先贤风范,朕若不加赏赐,倒显得朕不识贤愚了!”

他拍了拍御案,说道:“这样吧,封德彝尚食奉御,杨恭仁由礼部叙礼,择吉日与齐王一道领绶入阁,就这么定了。”

两人急忙跪伏谢恩,杨恭仁感激地看了封伦一眼,却见封伦谢完了恩面带惶恐地说道:“陛下,我大唐之所以能在前隋崩坏之际续嗣天下,最根本的一条就是赏罚分明秩序井然。臣之所以荐举恭仁,是因为其人向来以朝廷为念且劳而有绩,陛下擢升其品秩拜其相位,是欲使其进而奋发效力社稷,而臣下忝居帝侧尸位中书,数年来未有寸功于朝廷,岂能领此人臣极致之赐?望陛下能以大唐社稷为公器,不以私恩加赐微臣,此乃朝廷之幸,社稷之福!”

李渊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的目光在封伦身上注视良久,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这话说得近乎于圣人了!恭仁,德彝执掌中书多年,其枢臣胸襟宰相度量,你还得多学学呀。就刚才这一番话,政事堂诸人中,也唯有德彝说得出来。好吧,德彝,朕就收回成命成全于你,杨恭仁拜中书令,与你同列。你这番勤慎奉公的心肠朕记下了,你就放胆为政治庶,只要你能一直照着你今天这番话做下去,位列三公是早晚的事。”

两人再次伏地叩谢,封伦那颗高高悬起的心此刻终于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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