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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范成大的巴蜀生活(5)

小说: 宋代文人的巴蜀情怀      作者:花志红 彭敏 李芳

当范成大离开成都回故乡的途中,听说边事已宁,筹边楼修葺完工,还写诗寄给权帅高子长:“筹边楼上美髯翁,赤白囊飞笑语中。勃律天西元采玉,蓬婆雪外昨分弓。踏筵舞罢平阑月,横槊诗成满袖风。诸校各能歌破阵,何须琴里听平戎。”(《闻威州诸羌退听,边事已宁,少城筹边楼阑槛修葺亦毕工,作诗寄权帅高子长》,卷十八)诗后自注云:“破阵、平戎皆有本事,子长当一笑领。”诗中不仅赞美了高子长的仪表俊美是位“美髯翁”,更称赞其具有卓越才干,平定诸羌少数民族之事,保卫了边境安宁。筹边楼是为了肃清边境而修建的。范成大虽已离任,但仍然对边事非常关心。

正如钱钟书所说,“不论是做官或退隐时的诗,都一贯表现出对老百姓痛苦的体会,对官吏横暴的愤慨”。这正是范成大的优秀之处。

(二)思乡归隐情怀

渴望思归,这是历代文人都有的情怀。尤其是身处动荡或仕途不顺的时表现得尤为明显。范成大虽得朝廷重用,也颇有建树,但浓重的归隐思想却萦绕其仕宦生涯的始终。这一点跟他的人生经历以及受佛老思想的影响有关。早年他曾隐居山中,取“只在此山中”之语,自号“此山居士”,他的生死观是:“纵有千年铁门限,终须一个土馒头”(《重九日行营寿藏之路》,卷二十八),在他看来功名利禄如过往云烟:“堂堂列传冠元功,纸上浮云万事空”(《读史三首》,其二,卷二),他已理智地参透人生:“人生原是华胥客,休向迷途更著鞭”(《早衰不寐》卷十七)。在这样的人生观的支撑下,他虽为封疆大吏,却有及早归隐之念。淳熙元年诗人因元日而行年五十抒感,写了一首七律《乙末元日用前韵书怀,今年五十矣》:

浮生四十九俱非,楼上行藏与愿违。

纵有百年今过半,别无三策但当归。

定中久已安心竟,饱外何须食肉飞。

若使一丘并一壑,还乡曲调尽依稀。

诗中年老当归的用意非常明显。

接着诗人又写了《再用前韵》一诗,自注“时被命帅蜀”,诗曰:“休论今昨总皆非,世味诚甘与我违。蜀道虽如履平地,杜鹃终劝不如归。”发出的还是“不如归“的喟叹。范成大对仕宦多少有些厌倦,他说,“一身半世走奔波”(《戏书麻线堆下》),希望归田“功名在公等,臞儒老农圃”(《陈仲思、陈席珍、李静翁、周直夫、郑梦授追路过大通,相送至罗江分袂,留诗为别》)。行走在入蜀的路上也暗含归隐之心:“未得归田先作赋……只今飞到南山下,犹解清晨出荷锄。”(《横溪驿感怀》)

从范成大入蜀开始,一直到获得批准返乡,这种思归情怀自始至终都充满着他的诗歌,他看到与家乡类似的风物景观会想起,每逢节日的时候也会想起,游赏玩乐的时候会想起,生病的时候尤其会想起。如途径长沙,在游道乡台时,有“故园东北望,游子栏杆曲”的思绪(《题岳麓道乡台》);看到清湘县郊外的景色,会联想到家乡明媚的春光,从而发出“我宁不念归,愿作失木鸦”的感叹(《清湘县郊外杂花盛开,有怀石湖》)。当他即将到达蜀川,站在望乡台上写下一首《望乡台》:

千山已尽一峰孤,立马行人莫急驱。

从此蜀川平似掌,更无高处望东吴。

前面的路途山高水险,但是还可以登高山远望家乡,进入蜀川,一马平川,虽无道路崎岖之苦,但却连登山望东吴之处也没有了,所以诗人立马踟蹰,想再望望故乡。

在成都时思念家乡,写下《有怀石湖旧隐》:

浩荡沙鸥久倦飞,摧颓枥马不胜。

官中风月常虚度,梦里关山或暂归。

橘社十年霜欲饱,鲈江一雨水应肥。

冷云著地塘蒲晚,谁为披蓑暖钓矶?

范成大在成都倦仕思归之作尤为多也有身体的原因,长期旅途跋涉,损害了范成大的健康,他在《与五一兄书》中说:“只存四茎骨头,乌皮包骨。”《吴船录》记有:“今春病少城,几殆,仅得更生,因来名山禳祭。”诗歌中也屡屡提及自己的身体状况,诗题中就有:《二月二十七日病后始能扶头》、《病中闻西园新花已茂及竹迳皆成而海棠亦未过》、《春晚卧病故事都废闻西门种柳已成而燕宫海棠亦烂漫矣》、《病起初见宾僚时上疏匄祠未报》等,因久病,他“久病厌闻铜鼎沸,不眠惟望纸窗明”(《枕上》),并且形容枯槁“长胫阁躯如瘦鹤,冲风夺气似枯柟”(《初履地》)。正因为如此,“病倦百骸非复我,但思禅板与蒲团”(《西楼夜坐》),“行藏且付蘧蘧梦,明发还视雁鹜群”(《立秋月夜》),“隔江招岑仙,共擘双莲房”(《万州西山湖亭秋荷尚盛》)的归隐思想一直萦绕在他心中。

当离蜀东归时,范成大有了卸下重担的轻松悠闲,心情舒畅,回家的幸福也溢于言表:“东归短棹昨已具,明日发船挝鼓催。滩平放溜日千里,已鲙鲈如雪堆。”(《崇德庙》)他向往归隐田园的闲适生活“闲里方知得此生”(《题南塘客舍》,经武昌时,于中秋夜回忆自己十三年间,十一处见中秋的情形颇为感怀,作《水调歌头》一篇,这次东归,范成大是做好“自此归田园,带月荷锄,得遂此生矣”的打算的。

(三)乐观豁达情怀

乐观豁达是范成大自己的个性所致,即便他的生活一直都是处在四处漂泊为官的状况中,同时也和他信奉佛道思想有关。乐观豁达在他的很多诗歌中都有表现出来,在面对行路难的时候,在游览名胜古迹的时候,赏花观景的时候都表现出他乐观豁达的情怀。比如他劝解陆游不要过于愁闷的《陆务观作春愁曲悲甚,作诗反之》:

东风本事繁华主,天地元无著愁处。

诗人多事惹闲情,闲门自造愁如许!

病翁老矣痴复顽,风前一笑春无边。

糟床夜鸣如落泉,一杯正与人相关。

从题目就可以看出此诗是为反对陆游的春愁而作的,范成大和陆游是好朋友,但是在作风上是完全不同的,范成大相比陆游更加的乐观豁达,除了在仕途上顺畅的原因之外,也与诗人本生的性情有关。他将世事看得比较透彻,也就自然会乐观豁达起来。

如《荆渚中流,回望巫山,无复一点,戏成短歌》:

千峰万峰巴峡里,不信人间有平地。

渚宫回望水连天,却疑平地元无山。

山川相迎复相送,转头变灭都如梦。

归程万里今三千,几梦即到石湖边。

诗歌写了由江陵长江中流回头西望三峡的情景。“山川相迎复相送,转头变灭都如梦”由写景转入抒情。诗人由山川的送迎变化而想到人事。仕途的转徙不也和山川的变化一样么?

再如《八十四盘》:

冥鸿无伴鹤孤飞,回首尘笼一笑嬉。

八十四盘新拄杖,万三千乘旧牙旗。

石梯碧滑云生后,木叶红斑雪霁时。

说与同行莫惆怅,人间捷径转巅巇。

八十四盘,已是海拔二千三百多米的高度,在峨眉山巅的金顶下面,以形得名。在层峦耸翠之巅,山道盘回纡折,雁鸿都难以飞至。诗人继续策杖蹑足,步履蹒跚,但回头一望,想到离开成都军营前的大旗,暂时脱离了世俗生活的羁绊,面对眼前的石级、碧苔、白云、红叶、银雪,情不自禁发自内心一笑,含蓄地透露出诗人饱览大自然风光的恬情适意。然而,雄秀而奇险的峨眉山,对普通的游客来说,或许会望而生畏,到此缩脚不前。诗人却勉励同行者,莫烦恼,别悲伤,转过高山险路,就是世间的捷径了。含意是明白而深刻的,说明人生的道路,经历了坎坷不平的磨炼,就是通向平坦的大道。

正如游峨眉时,范成大自己总结的那样:“游峨眉者,亦罕能到,非好奇喜事,忘劳苦而不惮疾病者,不能至焉。”范成大正是有这种心态,因而才能履险如夷,平静看待世间的一切。

(四)悠悠巴蜀情

范成大在蜀期间,深得民心,因而“蜀士归心”。以致他离开蜀之后“蜀人思卿如慈亲。”范成大离开成都时,自发送行者人数之多、送行距离之远,实属罕见。范成大即将离蜀也是恋恋不舍,他将所见山川、古迹、风俗、人情一一记录,将蜀地的山山水水用心领略。送行者大都从成都合江亭远送到中岩寺(在今四川青神县)。范成大与其好友兼下属陆游分别时,“至挥泪失声”。范成大写下“月生后夜天应老,泪落中岩水不流”的诗句。范季申、郭中行等六位送行者与范成大同游峨眉山后,在嘉州(今四川乐山)作别。范成大诗云:“我本住林屋,风吹来锦城。锦城亦何乐?所乐多友生。相从不知久,相送不计程。横绝峨眉巅,欲去有余情。”其中,杨商卿父子等三人一直送到合江县(今属四川)。范成大诗云,“合江亭前送我来,合江县里别我去。江流好合人好乖,明日东西南北路。……临歧心曲两茫然,但祝频书无别语”。这种深厚情谊,令人感动和钦佩。

范成大离开四川后,巴蜀始终是他魂牵梦绕的地方:“绛霞浓淡月微明,梦中重到锦官城。”(《浣溪沙·烛下海棠》)他对巴蜀的怀念涉及很多方面,他留恋巴蜀的自然风光:“老来万事总萧然,犹忆西州暑雪边”(《寄蜀州杨道人》,卷二十);思念蜀地的物产:“荔浦园林瘴雾中,戎州沽酒擘轻红”(《新荔枝四绝》,其一,卷二十一);怀念巴蜀的故交:“四海西州故旧多,烦君问询各如何”(《送刘唐卿户曹擢第西归六首》,之六,卷二十四),“岷峨交酒如相问,铁锁无扃任客攀”(《次韵蜀客西归者过石湖,并寄成都旧僚》,卷二十);关心蜀地百姓的生活,盼望朝庭能减轻各种赋税:“十年关陇困科输,圣德如天尽扫除”(《送同年万元亨知阶州》,卷二十)。

巴蜀生活给范成大留下了难以忘怀的美好记忆,巴蜀生活也是范成大宦游生涯的重要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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