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戏里良母 戏外贤妻(2)
蒋雯丽：是这样，对，我这里还没写，我经常自己演老师，我复习功课的话，我都不会自己在这儿写，我会写到玻璃上，窗户或者门的玻璃上，然后拿个棍子在那儿，给这些，下面其实没人，我就自己当老师，2加5等于6，2加5等于7，自己写上，帮助自己记忆。
曹可凡：我小的时候拿根筷子学做指挥。还有一个细节很有意思，当你发现家里的一把剪刀不见了之后，就怀疑这、怀疑那，从一个小孩的眼光去看待每个人的表情。
蒋雯丽：这个我自己也是印象特别深的一件事情，因为那把剪刀好像祖传的一样，在我们家是一个很老的裁缝剪刀，大家都很喜欢那个剪刀。怎么突然就没了。我印象深刻的就是，我就坐在院子里，就开始那种判断，观察人，突然发现这个人怎么跟平时不一样了？其实是因为我心理跟平时不一样了。
曹可凡：所以你说当后来发现那把剪刀还是在家里的时候，你看别人那个表情又不一样了？
蒋雯丽：又不一样了。
【五】
虽然从小就有几分表演天赋，又有舞蹈基础，但蒋雯丽中学毕业后读了水利学校，到自来水厂当了一名工人。1988年，20岁的蒋雯丽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报考了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没想到一考即中，由此走上了演艺道路。
曹可凡：怎么想到去考北京电影学院？是不是觉得自己从小还是有表演天赋？
蒋雯丽：没有，真的没有。我有两个姐姐。所有人觉得我的二姐是我们家最漂亮的，所有人都夸她美，没有人夸我漂亮。那个时候不太时髦这种瘦窄的脸，比较适合，曹老师您这种。
曹可凡：我们没赶上好时候。
蒋雯丽：所以我一直没有觉得我是可以做这个的，因为特别放松，没有什么压力，想着很快就跟爸爸回家了，结果反而还考上了。
【六】
1992年，尚未毕业的蒋雯丽参演了陈凯歌执导的电影《霸王别姬》，扮演程蝶衣的母亲，一个为生活所迫，无奈将儿子送入戏班的青楼女子。正是这个戏份很少的角色，却让所有看过电影的人都记住了她，记住了那双风情魅惑，笑中带泪的眼睛。
曹可凡：当时陈凯歌导演怎么找到你？
蒋雯丽：陈凯歌导演之前拍《边走边唱》，在我们班找演员。我们班当时就叫了我、许晴，给导演留下了印象。当时没有演《边走边唱》，所以《霸王别姬》来找我了。我当时压力也很大，我才那么小，才二十出头，就让我演妈妈。所以我的演艺生涯好像没有少女阶段，直接到少妇了。
曹可凡：那时候你对张国荣是一个什么样的印象，因为今年正好是张国荣去世十周年。
蒋雯丽：我其实在戏里头没碰到张国荣，因为我是演他小时候的妈妈，但是我后来在戏外，在凯歌导演的父亲过世的葬礼，还有一次是在朋友的聚会上，见到了张国荣。我很吃惊，他见到我，上来就叫我妈。
曹可凡：真的啊？
蒋雯丽：对。因为他是大明星，真的是我景仰的、崇拜的明星，不管是演戏还是唱歌。但是他上来一下叫我妈，我都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他特别亲切，然后就聊了一聊。两次见面，都是特别亲切，管我叫妈，我自己觉得很。
曹可凡：所以其实你们在戏里是没有碰到？
蒋雯丽：没有碰到，先拍小的时候，我们大概拍了有两个月，拍完我们拍他们，所以没有交集，我们俩没有对手戏。
曹可凡：虽然没有交集，但他还承认这DNA，还是我妈？
蒋雯丽：对，后来知道他过世，我难过了很长时间。我觉得虞姬，他演得太好了，就是程蝶衣，他演得太好了，我觉得就是真的像他一样，说不出来，我觉得一个特别可爱、特别纯粹，这样的一个人。
曹可凡：1999年的电视剧《牵手》，应该说是你电视剧系列当中，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作品，是给大家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我大概梳理了一下，你大致演的女性是两类，一类是这种比较传统的女性，像这次《娘要嫁人》那种也算，《牵手》，还有一类是比较时尚类的，《好想好想谈恋爱》、《女人帮》等等。这两种不同类型的女性形象，你个人来说，你自己觉得演哪一类角色，更可能调动起你的创作欲望？
蒋雯丽：其实我并不希望老演一个类型的，我是觉得去尝试一些新的角色，你会有新的发现，你会对自己有一些新的了解和发现。我觉得我自己也是一个对自己充满好奇的人，包括我马上可能要去拍一个喜剧，我也想去尝试尝试不同的类型。有些东西，你可能驾轻就熟，你反而会觉得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七】
1993年，蒋雯丽与《霸王别姬》摄影师顾长卫因戏结缘。结婚二十年来，蒋雯丽陪伴顾长卫走过了从默默无闻到声名鹊起，从摄影师到著名导演的漫漫长路，成为演艺圈中一对模范夫妻。2001年，他们有了儿子和和，2007年又收养了女儿美美，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曹可凡：平时你们在家里头，如果各自有创作目标的话，或者有一个戏的话，你们之间会有交流吗？或者说彼此出点主意什么的？
蒋雯丽：会有交流。比如说我做电影，我这次第一部电影，我从第一次写完剧本，第一稿就先请他阅读，因为还不好意思拿出手。他就给我定了个调，他就说不错，说比他想象的好，我就开始有一点信心，我还能写下去，就开始接着写。剪完以后，初剪也是先请他来看一看，提提意见，他一说，我觉得我好像白拍了。
曹可凡：有点挫败感？
蒋雯丽：有点挫败感，好像我得重新拍一遍。
曹可凡：如果是长卫导演在拍戏的话，他是不是也会跟你商量一下，你提供一些从演员角度的意见？
蒋雯丽：他第一次拍的时候，拍《孔雀》，我没有演，但是正好我在剧组待了一段时间，他就会问我，比如说演员怎么样，觉得导演怎么跟他沟通，他舒服？我就从演员的角度，我就觉得不要当众去说他，我说演员其实是特别脆弱的，特别需要保护。包括像长卫在美国拍戏的时候，做摄影师的时候，我也特别有幸地跟他看了看，比如说像西恩·潘，很多大演员在现场的表演。我后来再回国拍戏的时候，我也跟导演沟通，我觉得美国导演不吝啬地去夸演员，什么太好了，难以置信，太棒了，好得不能再好了，再来一次。我觉得这演员也夸得好舒服，他需要有信心，因为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压力很大的。我每次演完戏我都是会寻找导演，导演你给我一个肯定，导演如果说不错，我就觉得很放心。
曹可凡：长卫导演通常在片场上是什么样的？
蒋雯丽：他是请演员自己来看，看完以后，他悄悄地点拨一下，悄悄地说。如果当时演员在那儿，如果感觉不对的话，他也是走过去，在他旁边小声地说一下，给演员的感觉就是，不会有那种紧张的感觉。
曹可凡：2006年我跟你做访问的时候，你孩子还很小，你说拍戏的时候希望带着孩子在身边，现在孩子大了，也不可能带在身边。
蒋雯丽：这是我的痛苦。
曹可凡：你们俩又那么忙，怎么去监督小朋友？
蒋雯丽：所以就尽量少拍戏。
曹可凡：没有其它方法？
蒋雯丽：没有其它方法，好在他（顾长卫）比我拍得还少。
曹可凡：你现在还有一个女儿，两个小朋友在一起是不是会更快乐一些？
蒋雯丽：对，是非常好，原来我老得帮他找小朋友玩，因为一个小朋友太孤单了，你都得陪他玩，但是我们没有那么多精力和体力，小孩精力太旺盛了，现在两个小朋友在一起玩得很好。
曹可凡：他们俩有时候会吵架吗？
蒋雯丽：会的，一起来告状，我说你们自己解决。
曹可凡：徐帆跟我说，冯小刚导演在片场上威风凛凛，在家里看到女儿完全没辙，女儿可以骑他身上当骑马，长卫导演会不会私下里也是这样？
蒋雯丽：也是这样，我觉得对他来讲，可能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跟儿子在一块儿嬉戏，两个人像两个小哥们一样打闹，在床上滚来滚去，我看着我都觉得特别开心。
曹可凡：你拍了《我们天上见》之后，还有新的想法吗？是不是觉得实在太累了？
蒋雯丽：实在太累了。我说这是我的第一部，也是我的最后一部，我不知道这个话会不会真的实现，我希望最好能够还有一部。我觉得相比较起来，我更享受做演员的过程，因为可以相对比较单纯，不用想这么多，导演实在是事无巨细都要操心。但是所得又不一样，真的叫你付出多少你得到多少，你付出多少痛苦，你也得到多少快乐。我做演员，我不会觉得这个作品就是像自己的孩子，但是做导演，你就会觉得这个作品是你的孩子。真的跟你付出的心血有关。
曹可凡：好的，谢谢雯丽！
蒋雯丽：谢谢可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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