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对！趁睡着了给她多多地打，等她睡醒了，好有力气继续闹绝食，怕我罚她，竟然先给我来下马威。”区巡抚望着棺材里的女儿，竟有几分顽皮，拍拍棺材沿，“金丝楠木，一百多遍漆，老爸的棺材睡着舒服吧，喜欢就多睡几天，实在闷了再出来！”
有家人进来报：“老爷，李副队长在前面衙门签押房候着您呢。”
李重甲坐在椅子上等，见区巡抚小步快走进来，急忙站起身来，不待他发问，便熟门熟路地报告起区舒云这段时日以来的行动，可见是业务熟练了。
“又是秦少白，我就知道，又是这个倒霉的秦少白！”区巡抚听完，一股子烦恼没法发泄，只得来回踱步，“为了这个秦少白，她迟早要他亲爹的命！”
李重甲只关心一件事，“大人，小姐呢？”
区巡抚没好气，“棺材里呢。”
“什么？”李重甲大惊，“大人！……”
区巡抚摆摆手，“赵子龙七进七出救阿斗，七，是虚数，你这回三救阿斗，可是货真价实。”
李重甲急忙起身，谦恭道：“卑职只是做了份内的事，小姐她……”
区巡抚叹息，“女人呀，真是怪物，那个秦少白，又老又穷又不待见她，要什么没什么，迷上了，像你这样的，要家世要相貌要人品要前途要什么有什么，正眼都不看。”
李重甲不好回话，默默领受。
区巡抚停下脚步，“那个铁山不用管他，他就是摄政王养的一条恶狗，时不时放出来到处乱叫乱咬，借着打革命党，专找汉臣的麻烦，把自己当满族海瑞了，海瑞在大明都混不下去，这都什么年月了，就算小姐被他的人看见和秦少白在一起，也没证据，好在这回他让孙文给跑了，摄政王那里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李重甲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只能敷衍地连连点头，“大人说的是。”
一个亲随出现在门口，提醒道：“大人，该出发了。”
区巡抚站了起来，对李重甲道：“跟我一起去码头，新任的广州将军就要到了。”
“是，大人，新任的广州将军是哪位皇亲？”
区巡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要说这件事最让人纳闷，这么大的事，人选上居然上上下下瞒个密不透风，连宫里的人都不知道，只说让我们接，不说是哪山神圣，该备点什么也不知道……管他呢，谁都一样！走！”
与此同时，小丁正在客舱里对阿四进行“少爷速成”教育，他随手在纸上勾勒出李家西关大屋的平面图，一边画一边介绍：“七便过，五进深，右边三开间是花园、西餐厅、祖厅和赐书楼；中间两开间是咱们二房住，名景福堂；左边两开间大房住，名嘉乐堂；这边是花园……这里是青云巷，后面是厨房，佣人房……”
阿四听得一头雾水，用力眨巴着眼睛，生怕睡过去。
“你的房间在这里，你离开以后，老太太说一切保持原样……你听着点！”小丁瞪着眼睛，拍了一下阿四的后脑勺，“就快到广州了，还记不住家门朝哪开，到时候在家迷路，看你怎么办！”
阿四兀自琢磨，“你听说过有一种病叫‘失忆’吗？一个人没哪不舒服，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人呀，房子呀，字呀……”
“你小子专心点！”小丁“啪”地朝着他后脑又是一巴掌！
“哎呦……你轻点……唉？我说你怎么也不叫‘少爷’！” 阿四疼得清醒几分，忽然跳起来，“敢打少爷，反了你！”
“啪”小丁后脑挨了一下，只能敢怒不敢言，“少爷……”
当少爷不错！阿四终于找到些许感觉，颇为得意。老丁走进来，催促道：“小丁，赶快收拾东西，要下船了，等到马车上再来教导……教导少爷。”
天字码头早已铺上了红地毯，飘满了彩旗，官帽官服乌压压一片，全广州的官员在此，等待迎接新任广州将军。
红地毯从江边一路延伸到台阶，到码头平台，区巡抚和两广总督一人一把椅子坐在中间，身后站着文武一应官员，李重甲则混在武官中。
总督叹口气，笑道：“区大人，你说是佟大人，我说是德大人，咱们赌点什么？”
区巡抚笑，“我哪敢跟部堂大人赌，您肯定有内线消息。”
总督年高瞒憨，但心知肚明，“昆臣呀，这回你可真说错了，这摄政王葫芦里的药，我也是瞎子进村，摸不着门呀，不瞒你说，打今早起来，我这心就跳得比平时快。”
区巡抚端起茶杯，“嗨，估计几位阿哥、贝勒为这个肥差打破头了，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见分晓，咱们还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从香港来的客船到岸，旅客们纷纷下船，李玉堂和阿四一行也在人群中，铁山和铁刚仍然微服在后面走着，铁山盯着阿四的背心，目光如那支杀人的利箭。
“让开让开！你！”一群官兵驱赶人群，扶正被风吹歪的彩旗，一个士兵撞到铁刚身上，凶神恶煞，“你！滚开！锁了你信不信？”
铁刚要怒，铁山拦住他，“这位军爷，这是要干什么？”
军官不耐烦地挥手，“部堂大人，巡抚大人要迎接新到任的广州将军……快让开！”
铁山和铁刚随着人群被驱赶。铁刚愤愤然：“广州将军，弄得比皇上还排场。”
铁山脸色冷峻：“越是巴结上司，就越是鱼肉百姓，反过来也一样，广东这个地方，已经被贪官和革命党掏空了。”
两个壮汉忽然出现在铁山面前，为首的拱了拱手，恭敬道：“请问是铁大人吗？”
铁山愣住了，不知要不要暴露身份，为首壮汉微撩衣襟，露出一块雕龙的紫金腰牌。
宫里的钦差！铁山正要行礼，为首壮汉示意他别出声，将他带往不远处一所官驿，在那里，一个老太监正在等他，见他们一众来到，急忙端肃神情，小心捧起圣旨卷开。
“练兵处军学司副使铁山接旨……”老太监扯开了喉咙。
“臣接旨。”铁山连忙跪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今广东匪患横行，朕甚忧虑，尔军学司副使铁山，独能上体圣意，下用民心，万里赴难，兹特授尔为广州将军兼督剿乱党之钦差大臣，统领广东边防七镇之八旗兵，并节制全省绿营兵及新军，限期一年内剿灭乱党边匪，钦此……”
俯在地上的铁山早已激动万分，双肩颤抖，竟忘了谢恩。
老太监提醒道：“铁大人？谢恩吧。”
铁山抬头，泪流满面，大呼，“英明！英明！圣主隆恩，粉身难报！臣铁山对天发誓，此生为大清肝脑涂地，一手抓乱党，一手治贪官，两手齐抓，保我大清太平万万年！”
他一连磕了三个响当当的头，这才起身，老太监显然也被感动了，“铁大人，起来吧，出京的时候摄政王交代，说您这人实诚，您在香港的事儿不管办成没办成，一准儿会到广州，让我们就在这候着您，您瞧是不是？准准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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