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区舒云心里一惊，正要开口，李重甲已经走了过来，笑道：“二奶奶迷眼睛了？”
“没有，是替没当上总办的人心酸。”区舒云朗声道。
“大可不必，他兄弟当上总办，跟他当上是一样的。”
“你可真会装。” 区舒云冷笑，拦住要往门口走的李重甲，“干吗？”
李重甲笑了，“找我重光兄弟呀。”
“你别去，他有事。”
李重甲想了想：“哦，我明白了，他有事……那又有什么关系？”他继续还往里去。
区舒云一把抓住他，“回来，不许你去。”
“你是在守门？”李重甲笑了，像是发现了区舒云的另一面，“你可真会装，想多陪我，你就直说嘛，其实我也是想找你。”
区舒云脸红了，“少贫嘴，有话直说，要找重光，明天白天。”
李重甲感慨，“好人啊，天底下到处都是好人，我也没事，就是想恭喜一下总办和总办夫人，你别多心。”说完，他竟转身走了。
区舒云莫名其妙，看着他走远，这才低声地骂道：“神经病。”
屋里，阿四和阿纯手拉着手坐在椅子上。
阿纯轻声地问，“阿四哥，接下来怎么办？”
阿四想了想，这一瞬间，他似乎又变回了李重光。
“阿纯，等制造局的大局稳定下来，李老板会想办法让我隐退，我们就可以回香港，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现在，怎么也得再坚持一段时间，你也先踏踏实实，把身体养好。”
阿纯点头。
阿四怕她不痛快，宽慰道：“最难的一关我已经‘演’过去了，以后的日子该好过些了。”
阿纯嫣然一笑，“我看见你今天的就职演说了，真好。”
阿四一惊，“你看见了？可我没看见你，你为什么不让我看见你？”
“……那么多人，我怕影响你。”
“你看见了，怎么样？你阿四哥帅不帅？”阿四有点骄傲。
“帅，比我想象的帅多了。” 阿纯低下了头，“我都不敢相信那是你。”
“那当然是我！”阿四争辩，又苦笑，“那其实不是我，你阿四哥只是个车夫，拽的那些词儿都是李老板写的，我认都认不了几个，背了整整三个晚上才背过。”
阿纯心里涌出一股说不上的感觉，因为阿四变回了阿四，她感到久违的亲切、甜蜜，但她隐隐又觉得，阿四像李重光其实是一种进步。
阿四愈发小心，“你怎么了？”
阿纯闷闷道：“我在想，你可以比阿四哥更好，你不要因为我，非要变回阿四。”
阿四笑起来，“你这都是病句，我就是阿四，怎么变回来变回去的。”
阿纯也笑了。
敲门声，阿纯急忙抽回自己的手，站了起来，阿四也站起来，问道：“谁呀？”
“我，小丁。”
“干什么？有事明天再说。”
“二奶奶让我送点东西。”
阿纯小声地，“我先避一下。”
阿四阻止她，“没事，小丁你认识的。”他转过头去，“进来吧。”
门推开了，小丁端着满满一托盘酒菜进来，接着，区舒云也端着满满一托盘酒菜进来，毫不客气地命令，“重光快来帮忙！”
阿纯上前帮忙，“舒云姐。”
等三人都坐下来，区舒云落落大方道：“我吩咐厨房做的，专门给我们的总办大人庆功。”
阿纯温和地笑，“谢谢舒云姐，我先回去了。”
“不能走，你才是主角啊，我只是个跑龙套的。” 区舒云去拉阿纯，“快坐下。”
阿纯更感别扭，绝不肯上桌，但她说出话来却是客气体贴，“舒云姐，我是你表妹，这样不太合适，我走了。”
区舒云拉住阿纯不放手，“这样才合适，你别担心，七大姑八大姨全都歇了。”
阿纯脸更红了，坚持往外走。
“重光，你快拦着呀，”区舒云叫阿四，但阿四站在那不动，眼看着阿纯出去了。
区舒云疑惑道：“怎么回事，你刚才不是挺热情的吗？”
阿四想发火，但忍住了，一本正经道：“舒云，谢谢你，今天陪阿纯去医院，又把她接出来，还有，你到了会场，有一阵子我都担心你走了，你爹也打算撂挑子了。”
“这有什么可谢？我还能走到哪儿。” 区舒云掩饰她曾经离开的企图，“可我白操办了，早知道不进来，让你们多呆一会儿。”
区舒云学阿纯和阿四说话，“阿四哥，让我好好看看你，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阿四火了，狠狠地白她一眼，“阿纯不是你那样的人！”
“我……我哪样？我怎么了？我还能怎么样？”
阿四坐到一边，冷着脸也不看她。
一番好心弄了个不欢而散，区舒云瞅着一桌子酒菜，心里很憋屈。
客房里，阿纯一个人坐在床上，心里有种委屈，但又觉得不该委屈，她偷偷地抹了下眼睛，担忧着起身想去找块毛巾来捂一捂，不要让泪水流出来，却听外面有人敲门，一把柔和的女声传了进来，“阿纯，打扰吗？”
“ 不打扰， 念慈姐请进。”阿纯急忙过去开门。
李念慈进来了，她的身上天然带着一种宁静安详的气质，阿纯心里定了定，两人坐在沙发前，李念慈缓缓开口，“阿纯，重光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阿纯愣住了。
李念慈柔声道：“他可能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见他第一面其实就知道了。你被区小姐接来的时候，我也猜到了。你们两个人是特别善良、特别美好的一对。”
阿纯十分感动，“念慈姐，你人真好。”
“阿纯，是阿四救了李家，他做的很多惊天动地的事你可能都不知道，让他慢慢讲给你吧。我今天是来郑重感谢你的，如果你碰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一定要找我，告诉我。”
“没有不开心的事，我很开心，阿四哥比在香港的时候像换了一个人，一个更优秀的人，我想，真正的李重光肯定比阿四哥还要优秀得多。”
李念慈沉默下来，阿纯意识到什么。“对不起。”
李念慈摇摇头，“你让我想起一段话：‘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 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阿纯静静地听完，“这是什么？说的真好。”
“‘爱的颂歌’，《圣经》里的。”
阿纯点头，回味着，两个同样沉默安静的人相对陷入沉思。
火神庙的院内，李重甲全身披挂，站得笔直。
“李重甲！”
“到！”李重甲向前一步。
铁山站在台阶下，声音不大，却朗朗落地，“兹任命李重甲为华南制造局驻局军代表，领统带衔，革去原新军步队一标二营管带。”（统带又称标统，比管带高一级，比广东新军统领只低一级。）
李重甲敬礼，“谢大人栽培！”
铁山眼神冷冷的，“不要谢我，谢那些保举你的人，望你好自为之。”
李重甲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话。
区巡抚将一个盛有统带军装肩章的托盘交给李重甲，笑道: “好好干，不要辜负铁大人对你的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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