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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流连于青砖白瓦间的童年(2)

小说: 世界太大还是遇见你:林徽因传      作者:夕颜

有这么一些人,他们之所以能翱翔在那么高的天空,是因为从一开始就乘着风。在蔡官巷的三年,大姑母对林徽因的启蒙,无疑就是奠定了日后林徽因一生才情的那股东风。

于愁肠百结处,越发珍惜所有。走过沙漠,才知道绿洲的难得;饥寒交迫,才知晓食物的可贵;阴雨连绵,才铭记放晴的欣喜……而对于林徽因,只因常在惴惴不安中缄默,才会在触摸到书的肌骨时,认定了这是她心灵安然的归宿。

江南烟雨,蒙蒙不知几时休。再回首,当时的时光已然无法复制,只能靠后人揣摩想象。在那座雨雾连连的城,在那青砖白瓦的老宅,林徽因怕就是面窗而坐,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读过了一本又一本的书。

且不论林徽因在蔡官巷老宅阅览了多少本书,也不去想知书达理的大姑母教给了林徽因多少学识,但却真实地让林徽因爱上了书香。多少年后,林徽因和徐志摩相识,和梁思成出国留学,和一干学者谈天说地,若没有幼时的发蒙,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交集。

就这样,即使在后来那战火纷飞的年代,在漂泊不定的路上,林徽因也没有缺少过书的陪伴。有一张林徽因在李庄养病时的照片,让我印象深刻,躺在床上的林徽因面色苍白,而身旁的书架上却一排排列着整齐的书。

这些大都是文学和建筑史方面的书籍,林徽因曾在这一时期写给好友费慰梅的信中提及:“……顺便说起,我读的书种类繁多,包括《战争与和平》、《通往印度之路》、《狄斯累利传》、《维多利亚女王》、《元代宫室》、《北京清代宫殿》、《宋代堤堰及墓室建筑》、《洪氏年谱》、《安那托里·费朗西斯外传》、《卡萨诺瓦回忆录》……”

当读书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也就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书香融进骨头里,融进血液里,慢慢转化成了一种气质。如今再翻阅林徽因的老照片,她被定格的举手投足和一颦一笑,都那么清新脱俗,也就怪不得后人多把她比喻为一朵白莲了。

如果我的心是一朵莲花,

正中擎出一支点亮的蜡,

荧荧虽则单是那一剪光,

我也要它骄傲的捧出辉煌。

不怕它只是我个人的莲灯,

照不见前后崎岖的人生——

浮沉它依附着人海的浪涛

明暗自成了它内心的秘奥。

单是那光一闪花一朵——

像一叶轻舸驶出了江河——

宛转它飘随命运的浪涌

等候那阵阵风向远处推送。

算做一次过客在宇宙里,

认识这玲珑的生从容的死,

这飘忽的途程也就是个——

也就是个美丽美丽的梦。

这首《莲灯》是林徽因早年的作品,正如诗中所写,她的心像是一朵莲花。如今莲花虽已凋谢,却永远盛开在精神的国度,给后人留下一个“美丽美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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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无奈的时候。纵然飘逸如白云,当它恋上一片蓝天,却还是不得不随着风飘远。然而生活在世上,还是需要一点乐观精神的。

不管是否是自愿,在从一个地方“迁徙”到另一个地方的历程中,总能收获一份别样的心情。有的人在一个城市里生老病死,熟悉了也就不愿远离;有的人一生漂泊,反而习惯了居无定所。人们都爱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但是缘分却并非局限于人与人,林徽因一生,便和许许多多的城结下了不解之缘。

从杭州迁至上海,这是林徽因第一次去往陌生的城,却不需要年仅八岁的她发表任何的意见。她能做的就是整理好行装,默默在心里和她所熟悉的杭州挥别。

到达上海后,一家人入住在虹口区金益里,大人们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事情,林徽因则和表姐妹们一同在附近的爱国小学读书。

不知道每个人关于幼时最深的记忆是什么,但是学校里的时光定是这记忆中的一部分。那些盼着下课铃声,盼着和伙伴们玩耍,盼着放学回家的日子,萦绕在眉间心上,代表了人一生最纯真绚烂的年华。

林徽因和好姐妹们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上海这座繁华的城带给她无尽的新奇感,一切的不开心似乎都暂时被抛诸脑后,这时的林徽因才回归到她本来年龄所该有的无忧无虑。

然而短暂的平静背后有着更澎湃的暗涌,伤痛会在你完全卸掉防备的时候突然袭来。对于林徽因,随着家庭一位新成员的加入,她的心又重新跌落回尘埃里。这个人,就是被林徽因日后唤作“二娘”的程桂林。

在林徽因幼时的时光,父亲林长民是常年不在家的。对幼年的林徽因来说,父亲的容貌只能在脑海中想象、在家人的描述中拼凑、在父亲寄回来的家书中揣摩。

好不容易等到父亲留学归来,却还是忙着创办学堂、宣传革命。林长民是非常疼爱林徽因的,却无关乎何雪媛。恰似云和天,蝶和花,从来未曾说过话,林长民和何雪媛虽生活在一个家庭,却交流不多,言多必吵。

等到父亲终于要在家里多待些时日,是要迎娶新太太程桂林的时候。当初林长民在大太太叶氏无出的情况下迎娶何雪媛,目的其实显而易见,那就是要她为林家传宗接代。然而何雪媛进门之后,前后生了几个孩子,却只有林徽因存活了下来。

本来就得不到林长民和公婆喜爱的何雪媛,自然招来了林家更多的排斥,一家人也逐渐开始担忧子嗣的问题。于是程桂林嫁入林家,可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程桂林是上海女子,尽管她也没有什么学识,却年轻貌美、温柔可人。陪在林长民身边,她懂得聆听,懂得安静,懂得提供一个温馨的港湾。再加之后来她为林家一连生了几个儿子,也就怪不得林长民总是宠爱着这个太太,带她一起出席某些场合,送她新奇物件,和她住在前院。

如今细细体味,何雪媛对林长民更多的是怨,而不是恨。在她一声一声的抱怨中,慢慢将自己和外界隔绝开来,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纵然多年以后,这种习惯还是跟随着她,不过彼时已经变成了妇人的唠叨,让林徽因忍受了一生。

自程桂林进门以后,何雪媛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她被安排住在后院,冷清寂寥,唯有林徽因相伴左右。但孩子是贪玩的,前院有疼爱她的父亲,有各式新奇的玩意儿,有更多的热闹,林徽因爱在前院玩耍。然而每每回到后院后,林徽因总少不了被母亲不停地数落。

就算早熟,那个年龄的孩子也不可能深谙其中的缘由,疑惑爬满小徽因的心头。是父亲不好?不然为何让母亲这么伤心难过;是母亲不好?不然为何父亲总是很少来后院。

这段痛苦的回忆在林徽因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刻痕,1937年,三十三岁的林徽因在《大公报》上发表了一篇名为《模影零篇四——绣绣》的小说。文中讲述了一个乖巧的女孩绣绣,她的父亲抛弃了懦弱无能、孱弱狭隘的母亲,另娶了姨太太,生了孩子,而绣绣则终日夹在父母不和的阴影中,郁郁而终。

小说里有这样一段文字:“我悟到此刻在我看去无疑问的两个可憎可恨的人,却是那温柔和平绣绣的父母。我很明白即使绣绣此刻也有点恨他们,但是蒂结在绣绣温婉的心底的,对这两人仍是那不可思议的深爱!”这话里透出的对父母爱恨交织的情结和深深的无奈,又何尝不是幼时林徽因的心中所想。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多年后当这个幼小的丫头长成甜美可人的姑娘,面对追求者,她毅然放弃了曾经喜爱、现有家室的那一个。我们不是当事人,无从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我想,林徽因的家庭,多多少少都是影响她做这个决定的一个因素。

所以才说上天是公平的,聪慧完美如林徽因,也有着不愿触及的伤痛。纵然有肆意才情,纵然被众多男子仰望,却没有一个温暖安逸的童年。只不过每个人的宿命不同,这世间倒有无数拥有美好童年的人,却很少有像林徽因这样懂得取舍进退,清雅澄澈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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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能预见未来?行走在茫茫人海中,一切都属于未知。擦肩,回眸,凝视,转身天涯……这样的际遇每天都要上演无数遍。今天在爱人怀里的呢喃可能源自于某个雨天不小心相撞的一句“对不起”,今生推心置腹的好友也可能源于某年某天巧逢在某处的一句“啊,原来你也在这里”。

世上最奇妙莫过缘分,不能得知何时遇见,更无从知道何时失去。不论心门如何紧闭,要来的人总会叩开心扉,要离开的人也总是无法挽留。最后留给自己的,多半是悄悄然的成长。

林徽因七岁的时候祖母去世,十岁的时候祖父因胆石症病逝于北京,彼时林徽因一家因为父亲职务的变动已经全部迁居到北京。

有人说,人生就是不断放下的过程,但最遗憾的莫过于来不及好好道别。祖父林孝恂的去世,可以说是林徽因真正意义上和她的童年的话别。

别了小桥流水的江南,别了慈祥和蔼的祖父,别了天真无邪的时光,年幼的孩子开始学着担起家庭的担子。林长民特别喜欢这个天资过人、聪慧温良的长女,曾经在给七岁的林徽因回信时写道:“知悉得汝两信,我心甚喜。儿读书进益,又驯良,知道理,我尤爱汝。”

然而“驯良”二字读来终究是让人难受的,一个孩子正值玩耍调皮的年龄,却已经学会照顾年幼的弟妹,操持家中的琐事,负责和父亲的书信往来……聪明伶俐,却让人心疼唏嘘。

流光容易把人抛,比起林徽因晚年的动荡奔波,年轻时的时光总归是平静而轻柔的。这时光像细沙从指缝悄然滑过,转眼林徽因已经十二岁了。

十二岁的林徽因已经不再是花蕾,花瓣徐开,渐渐涂上了粉嫩的颜色,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清新秀丽的姑娘。翻开众多关于林徽因的照片,不知不觉就迷上了她的清丽。

若要我用一个词来形容林徽因的美,我不会选风华绝代,不会选美若天仙,唯愿以“清绝”一词形容其二三。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美,不张扬,不浮华,如清泉细流,汩汩潜入人心,让人莫名生出暖意。

一张圆润的脸上恰到好处地分布着精致似雕琢过的五官,尤其细长的眉下那深邃却含着笑的双眸,似乎总能看到人的心里去。这足够算是美玉了,可偏偏那笑起来时左颊上的酒窝又更添了无尽神采,甜美,醉人。

十二岁的林徽因与表姐们一同在英国教会创办的北京培华女子中学读书,亭亭玉立的姑娘们穿着统一的校服,嬉笑打闹在北京沧桑质朴的街头巷口。这样充满生气的活泼身影,从烟雨朦胧的江南而来,倒给北京添了若干生气。

安静的日子里充满阳光的香味,空气里有幸福的灰尘。二娘程桂林接连生下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林徽因成了当之无愧的长姐。随着父亲职务上的变动,一家人在北京和天津之间往来奔波。伴着书香,伴着家人,不知不觉,时间走到了1918年。

绕指闲赋轻窗雨,为谁落花清骨?那时虽是动荡,却有许多奇女子,风骨才情,不逊儿郎。然而花开须折,感情永远是女人的一扇心门,纵然桀骜,纵然孤高,总难逃避桃花一劫。也似乎只有在感情里绽放了,凋落了,挣扎了,才算是女人完整的一生。幸或不幸,都是宿命一场。

于是在1918年的某一天,林徽因初逢了她的折花人,只是当初不过嫣然一笑,带过了青春懵懂的心跳。人海茫茫,两个相逢的人永远无法预知此刻的点头之交会是永远陌路还是平行相交,林徽因也不会。

“父亲大约十七岁时,有一天,祖父要父亲到他的朋友林长民家里去见见他的女儿林徽因(当时名林徽音)……门开了,年仅十四岁的林徽因走进房来。父亲看到的是一个亭亭玉立却仍带稚气的小姑娘。梳两条小辫,双眸清亮有神采,五官精致有雕琢之美。左颊有笑靥,浅色半袖短衫罩在长仅及膝的黑色绸裙上;她翩然转身告辞时,飘逸如一个小仙子……”

这是梁思成和林徽因的长女梁再冰在《回忆我的父亲》一书中写下的话。梁思成系梁启超之子,从某些方面来说,梁思成和林徽因的婚姻也是由梁启超极力促成的。偶然的背后总潜着必然,林长民和梁启超都有在日本待过的经历,又同在革命后的北京政府担任高官,结为好友,这样双方子女的结合也便成了自然。

墙里秋千墙外道,看风景的人总要评点所见所闻,却又不见得触及实际。梁启超极力促成梁思成和林徽因的婚姻,大家说是政治联姻也好,说是家族联姻也罢,我却认为,梁启超是看中了林徽因的品性。

在林长民去世于动荡之际,林家由盛转衰,林徽因作为庶出,实际上和母亲已经从林家脱离出来。经济上的困窘无法支持林徽因在国外的求学,梁启超毅然承担了其花销用度。乃至梁启超的元配夫人李蕙仙对林徽因心生不满,却依然没有影响两个孩子的婚事。甚至他自己的学生徐志摩狂热迷恋林徽因,他还要写信去规劝,劝其悬崖勒马。

清新雅致的林徽因也当得起公公如此赏识,想起张爱玲的精致世俗,想起陆小曼的华丽肆意,想起三毛的自由随心……却只有林徽因是徐徐的,安静的,一如她的诗作,缓缓在心间漾起涟漪。

不知为何,想起林徽因和梁思成初见的画面,纵然只凭想象,却总是浮现易安居士的那句“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豆蔻年华、玲珑娇羞的女子,初见陌生的异性,大都有半掩屏风后的娇憨之态。

身居闺中不解愁的林徽因,许是把前来拜访的梁思成看作了过客,但梁思成的心中却是明白如镜的。梁启超语虽浅易随和,只叫儿子去老朋友家见见林徽因,但其中的深意却不言而喻。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不过这因缘际会在女子的眼中是镜中月水中花,在男子的心中却生了根发了芽。许多年后,当林徽因的感情出现了岔路口,梁思成依然是默默伫立的那一个,或许不为别的,只因多年前的那一面,已然就在梁思成的心中预留了林徽因的位子,从此再无想过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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