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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归零

小说: 少年理想国      作者:陈虹羽

好吧,关于这段青春的故事讲到这里,终于该结束了。现在是二〇一三年的秋天,我三十岁,在杭州一家企业工作。我大学毕业就签约了这家企业,直至今日也没跳过槽。虽然这家企业谈不上多好,在行业内的工资只能算平均水平,晋升机会也不多。但我嫌跳槽太麻烦,就一直浑浑噩噩干了八年。目前担任一个四人小组的小组长职务。

去年我刚和一个二十七岁的女孩结了婚。说女孩并不合适,但要用女人来形容那时的她,也显得刻薄。我俩是剩男和剩女的组合,虽说对于男人而言,二十九也不算太老,可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我希望自己能在三十岁前把结婚这件棘手的事解决掉。如果我不自己解决,我的父母就每天念叨着让我回南城,至少是回橙市,等他们给我介绍女孩。

所以多年来交际圈极窄的我豁出去报名参加了一场相亲派对。我和她就是在这场相亲派对上认识的。不管听上去多么异想天开,我一眼就看见了她,并且主动上前与她搭话。得知她是一家报社的社会新闻版块编辑时,我顿时来了兴趣。

我想,如果罗雪莹好好长大,也应该会做一名编辑吧。不过,她应该是做文学杂志的编辑。她会坐在明亮办公室的书桌前,对着电脑,托着腮,微微蹙眉看那些长长的故事。偶尔她写几首表意不明的诗,现在的我一定能懂得更多。

我甩甩脑袋,将罗雪莹抛开。这只是一个相亲派对。面前的女孩笑着跟我说,她虽然是编辑,不像记者那样去接触事件,但她对那些热闹的故事都很感兴趣。

大部分新闻从业者对社会新闻这块内容叫苦不迭:每天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就是车祸现场,还没得钱捞。可是这个女孩并不。在相互熟悉暖场后,她开始跟我讲报纸上登过的那些离奇事件。每讲完一个她都唏嘘地说,世界为什么会这样子?造化真是弄人啊。

就是她说的这句话像火花一样掉进了我的心。

身旁的很多人都不明白这种感受,他们对日子感到麻木,无论遇到什么事,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能站着不腰疼地评头论足。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会对每件事生出那么多关于命运的感想,一个人过上什么日子,未来走向哪里,不常常都是阴差阳错吗?对这些阴差阳错,难道大部分人都无动于衷吗?

我拼命点头赞同她的感受。她很惊喜地说,啊,你也这么想的?太好了。我们报社的人都对这些人见怪不怪了。

当天我们聊得很开心,互相留了电话号码和QQ,约好以后继续联系。

这个时代已经很难与人失去联络了。我们有这么多通讯工具,网络又如此发达。遗憾的是,在那个通讯并不这么发达的时代,我和杨朔、罗雪莹永远失去了联络。

我和这个女孩互相加了QQ好友,越聊越觉得投机。

她说,很奇怪,我是个话少的人,平时见到生人就想躲。但第一次跟你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我说,我也是。

这么回答绝不是逢迎她,读完这个故事的你们应该知道,我笨嘴拙舌,根本不懂如何哄女孩开心。

半年后,我们就结婚了。

目前我们并没要孩子,我们打算过两三年再要。我日复一日地上班,过着“大人”们“过日子”的生活。还好的是,我的日子过得不算糟糕,也不算与我的初衷南辕北辙。偶尔的调剂就是听妻子跟我讲那些社会新闻。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千奇百怪的事,每天都有灾难降临在那些苦命人头上。

只是近两年来的新闻越来越离奇,几乎是连小说家也编不出的情节。

要说我与过去还有什么维系,大概只有唯一的一点,那就是我开始坚持去看每一场在杭州举办的青年画家画展吧。

说起来,我是在大学毕业后才开始去看画展的。看了这么多年,我也并没有对绘画产生更浓厚的兴趣,对如何鉴赏也了解得不比以前多,只是多记得了几个青年画家的名字。别人都在看画,只有我是——挨个儿看每幅画的作者是谁。

我并没忘记与杨朔的约定。

有一天我要去看他的画展。当他实现理想那天,我们再聚。

妻子并不知道杨朔的事,我没跟她提起过有关杨朔的只言片语。她只以为这是我的爱好。她常常打趣叫我“蒋艺术家”,她说,你一个工科男,居然还有这么高雅文艺的爱好,看不出来啊。

打趣归打趣,有空的话,她会陪我一起去。

这个周末我们去的是这周三刚开展的一场青年画展。

在一幅青年画家“Kebinsiki”的画前,我妻子停住了脚步。

“Kebinsiki”这个名字很陌生,我以前并没看过他的画。我妻子显然对他的画产生了兴趣,她指着那幅画说,蒋艺术家,你看这幅画要表达个什么呢?这幅画题目叫《理想》,但画面看不出和标题有任何关系……我感觉有点凌乱,但色彩又很……算了,我是个外行,说不清楚。你看看。

我打量着这幅画。整个画面都涂上了深浅不一的黑蓝色做底,一些零星的黄色斑点看似随意地散落在黑蓝底色上。画面的下方是一团耀眼的黄色光芒,一个镂空罩子罩着这团光,于是那些光只能拼命从缝隙里挤出。

我也的确不懂这幅画被作者命名为《理想》的用意何在,可却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

对了,宇宙!杨朔的宇宙!

绝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那个宇宙。

在南城采光不好的房间里,杨朔曾带着我去看他制作的宇宙。他用黑蓝色的大纸糊住了窗户和六面墙,将蓄电筒立在地上,套上他自己做的镂空灯罩。打开蓄电筒的开关后,光芒透过灯罩在墙面上投下星空状的投影……

作者简介里写着:Kebinsiki,生于1983年,青年画家、工程师。现居北京。

这幅画是杨朔画的!是他画的!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取那个奇怪的笔名,但这幅画和这个标题,我全都明白。是的,全都明白。

我几乎激动得眩晕。

妻子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响起:蒋艺术家,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看呆掉啦?喂,蒋艺术家,老蒋,老蒋?哎,你怎么哭了?

一股力量从我的脚底直升向头顶。我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若无其事地揩去眼泪。随后挽起妻子的手说,走吧,我们回家。

还没看完呢。妻子提醒我。

不用再看了,以后的画展,都不用场场赶去看了。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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