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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作家的绝望主妇

小说: 上流女孩当如是      作者:困困

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的第二任妻子相比第一任更有名一些。索尼娅·布朗内尔,小说《1984》中女主角裘莉亚的原型(“她是个年约二十七岁、表情大胆的姑娘,浓浓的黑发,长满雀斑的脸,动作迅速敏捷,像个运动员。她的工作服的腰上重重地围了一条猩红色的缎带,这是青年反性同盟的标志,围得不松不紧,正好露出她的腰部的苗条。”小说这样描述)。她与奥威尔结婚后3个月,作家就病死了。这位作家遗孀得到的最多评价是:“她是个幸运的寡妇。”这一方面承认了奥威尔的名声与成就,另一方面也是对这桩短命婚姻的质疑:比奥威尔小16岁的索尼娅有不错的前途(她是《地平线》杂志的主编),也十分迷人(认识作家前后有数位情人追随),而结婚时奥威尔已经躺在临终的床上,从没离开过医院。不论婚姻的目的如何,奥威尔结婚当天精神着实不错。根据他的朋友安东尼·鲍威尔的回忆:“奥威尔兴奋地坐起来,带着一种未曾出现过的享乐主义者的表情。”作家甚至考虑再写一部中篇小说,因为他相信,“一个还有书要写的作家是不会死的。”婚姻对奥威尔来说,是多么重要呀。

实际上在他的第一任妻子艾琳·奥修斯英年早逝后,奥威尔一直在寻找下一个。他对贤妻的渴望超乎常人。他曾向一个叫西莉娅,一个名为安妮·波帕姆两名不大熟的姑娘求婚,二人都婉言拒绝了:前者说:“他比我大很多,而且……他身体也不好。”后者认为“他留的短髭不自然,只有法国人才留。”奥威尔甚至给被求婚者写下这样的信:“我真正要问你的,是你也许愿意当一个文学中人的遗孀。如果目前情形多少保持不变,当遗孀也有一定乐趣,因为你大概会收到版税,而且你也许会发现,编辑未发表作品是件有趣的事……”“如果你想和别人生个自己的孩子,我是不会生气的,因为在肉体方面,我几乎不会有嫉妒。你年轻而且健康,应该找个比我好的人……倘能再活十年,我想我还能写出三本有价值的书……但我想要平和及安静,还有一个喜欢我的人。”听上去,奥威尔要找的不是老婆,而是活着时的工作伙伴,死后的文学编辑。按这个要求,索尼娅很称职,她接手了小说《1984》的出版事宜,作家死后也负责处理小说版税,她甚至一直将“奥威尔”这个笔名作为姓,改嫁的时候都没有放弃。

如果不是第一任妻子艾琳·奥修斯死得早,大概也没有奥威尔那些求婚逸闻。但关于艾琳的逸闻,人们却知之甚少:她是牛津大学毕业生,当过教师,学过心理学,做过情报工作。1936年与奥威尔结婚,1945年在一次小手术的麻醉事故中去世。关于她的相貌性情,散在奥威尔传记中的零星说法有“喜怒形于色”,“聪明、迷人、独立”,但这样的概括描述可以随便放到一个女性头上。最近一组艾琳与好友诺拉·梅勒斯的通信被发现,它们写于1936年—1941年,信的内容丰满了这位作家亡妻甚至是作家的形象。出于对艾琳学历的揣测,想必她有些学识,通信不仅证明了这一点,还显露了她的敏感、幽默,颇富文采。有一封信是写二战临近下的英国:“各种疾病缓缓蔓延,藓菌病、肺结核、疟疾。当运尸车路过饭馆,苍蝇便如黑云般涌过去舔舐尸体,之后又很快聚回到桌子上。”这一段被奥威尔一年后发表的随笔《摩洛哥》全盘抄袭。婚后的奥威尔带着艾琳住在英格兰东南部沃灵顿镇,距离那里最近的城市也要30英里。他们的房子逼仄、潮湿,连室内洗手间都没有,二人的主要生活来源是一间杂货铺。

艾琳这位名校毕业生,在这种以贫困为主旋律的生活中不仅坚强、独立,给予作家支持,还很有调侃精神。刚结婚的一封信里,她写:“婚姻让我改变了准时写信的习惯,因为我们经常争吵。不过我很快对吵嘴驾轻就熟,能节省出不少时间写信。”在去西班牙拜访过担任战地记者的丈夫后,她又写:“西班牙人实在残忍,他们给乔治面包却不给他黄油;一天的安排中竟没有睡觉这一项。不过这也让他不那么焦虑。”她还能轻松谈论自己的病情:“我已经卧床不起4个星期。他们诊断我为膀胱炎,但又转为肾结石,之后是热伤风、结核病。他们至今还没有诊断我为癌症或全身瘫痪,但我相信,很快会的。”这段婚姻期间,奥威尔开始创作小说《动物庄园》,正值战争降临、生活窘迫,但艾琳以乐观态度给予支持,她是作家的第一个读者和意见提供者,而她的才华,仅仅体现在通信中。这样的贤妻让奥威尔不仅没有对婚姻失望,反而渴望得很,他后来一直在寻找的是艾琳的替代品,可以在温柔热情的气氛下给予抚慰、理解、鼓励和倾听的生活伴侣。可惜艾琳1945年3月,《动物庄园》出版前5个月,去世。到死,她都没见到作家丈夫出名。

这世界如果分成三类人:不需要Google的,需要Google的,Google不着的,那作家的妻子正处于尴尬的第二类。她们的名字需要作家引领,她们也多是作家的注脚。这些妻子期望以自己的牺牲换来一个个天才的诞生,着实有甘做幕后英雄、舍生取义的信念。做的好了,可以成为某部伟大小说的不朽主角,甚至参与到传世佳作的创作中。约翰·福尔斯的妻子伊丽莎白·克里斯蒂做到了,她不仅是永恒主角,《法国中尉的女人》中两个迥异的结尾,也是她的创意。但大部分还是像奥威尔的艾琳,是作家身旁的符号,才华被埋没的牺牲者。还有更糟糕的,当意识到作家迷恋的仅仅是文字中的她们,而非现实中的她们那一时刻。

亨利·米勒的五任老婆,海明威四个老婆中的三个,皆不能逃脱这一景况。亨利米勒说:实在想不清楚就找个姑娘干;海明威的逸闻也是塞纳河边用典型电报式的短句与姑娘的对话:“干不干?”答:“干。”他们追寻与描述的对象永远是性和爱情,而不是妻子。即便始乱终弃,那也是男性气概的展现。不过假使天堂里有个海明威妻子俱乐部,有三位会跪下来抱着作家腿说:“求求你,别再离开我。”惟独一个在大骂:“你这奴隶主般的畜生!”那是硬汉作家的第三任妻子玛莎·盖尔霍恩。她因仰慕作家的才华而嫁给他,又因无法忍受作家的跋扈、放荡与恶习而离开他。玛莎拒不当海明威的注脚,成了知名的战地记者,也有小说问世展露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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