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谁是保罗·弗兰克

很久以前，有个特别爱捣鼓缝纫机的小伙子，他根据奶奶送的卡通袜上的形象设计出一只猴子。一天，小伙子遇到两个智慧的人，他们说能帮他把猴子变成金子。他们就结成了组合，把这只猴子介绍给一个叫芭比的公主和一只叫Kitty的猫。小伙子成了传说中有点迷幻气质的艺术家，金子也多得数不过来。可跟很多有了钱就散伙的组合一样，小伙子和那两个智慧的人打了起来，小伙子好象要失去一切。那只猴子被夹在中间。

这不是童话故事。小伙子是大嘴猴朱利叶斯的创造者保罗·弗兰克（Paul Frank），两个智者是约翰·奥斯瓦德和赖安·休瑟。他们在1997年共同创立了保罗·弗兰克公司，把那只猴子放到了T恤衫，内裤，皮带，随便什么上面。10年间猴子已经让他们挣了1亿多美元，大嘴猴粉丝从杰克·怀特这样的摇滚歌星到安吉丽娜·茱莉最有型的养子麦道克斯，几乎每个年轻人都会接受这种轻浮的渲染，只要那上面有一只呆滞的、嘴巴大过脸的猴子。可去年11月，公司CEO约翰和董事长赖安突然把保罗·弗兰克踢出了董事会，剥夺了他的股份，三兄弟打起了官司。那时候大嘴猴产品多了一个新系列：猴头下跟着一句话“我们才是保罗·弗兰克”。这真是个笑话，保罗·弗兰克感到十分荒谬，他提着一件这样的T恤衫说：“我才是保罗·弗兰克！你们不过是保罗·弗兰克公司。”华特·迪斯尼的悲剧又重演了，管理学家说的对，别拿自己的名字来命名公司，情势变化会把你弄得像得了精神分裂症。

1995年保罗·弗兰克是个卖报的穷小伙子，跟父母住在一块，缝纫机还是前一年得到的圣诞礼物。他想当兽医或者唱片技师，反正就是不想再卖报了。爱好是买回些人造皮革缝缝做做。他做过一些钱包送人，已经有了后来的风范：颜色艳丽，有拼贴感，还带点幽默。报摊摊主赖安·休瑟经常跟保罗一块闲逛，抱怨男人世界的色彩真是单调。有天他得到了保罗做的钱包，认识到了这个不得志年轻人的天赋。赖安掏出5000美元帮保罗做了个家庭作坊。两年后，约翰·奥斯瓦德出现了。他正跟赖安的室友约会，偷听到那两个人的“公司会议”，他带了更多资金加入。1997年保罗·弗兰克公司正式成立，投资有20万美元。初创时期的三个年轻人团结又对未来充满希望，“让我们一块干点有趣的事，顺便养家糊口”，在约翰·奥斯瓦德的回忆里，当年的理想很酷，他曾经是个风险投资顾问，一点时尚业经验也没有；赖安·休瑟当报摊摊主之前，是一小时6块钱的搬运工；自学成才的保罗·弗兰克，后来跑到橘郡海岸学院去进修艺术，花了8年才毕业。他们一个负责财务，一个跑经销，一个是设计师，竟然就把事做成了。

朱利叶斯，是猴子的名字。有人这样揣测它的气质：既无辜又狡猾，既可以精巧的幽默，又不在乎粗鲁的冒犯。这是种奇怪的解释，那个头像完全是平面的，毫无象征意义，怎么突然有了上述性格完全无迹可寻。但保罗搞出了这么个得意洋洋的色彩画，另外两位伙伴又懂得推销的艺术。朱利叶斯穿着跟KFC上校一样的行头上了T恤衫，还有朱利叶斯版的猫王，它既能跟年轻人喜欢的芭比娃娃，滑板，冲浪板合作，也会拿安迪·沃霍尔的汤罐头画做文章。它最登对的伙伴是Hello Kitty，这个26岁，每年赚5亿美元的小猫从没想过与别人分享成功，惟独对朱利叶斯破了例。

对大嘴猴性格特征的想象很大部分代表了对保罗·弗兰克的想象。基本上他们还是挺像的（连长相也有点），而这位创造者也把自己塑造成个艺术青年的样子，他自我剖析：我没有安全感，悲观，多虑。几件小事也表明这真是个敏感，任性的艺术家。一次赖安·休瑟建议保罗来一次全球签名售卖，保罗就怒了：“你就把品牌的成功建立在我抛头露面，给人签名上？我根本没必要把东西送到人们手里，大嘴猴已经售卖到世界各地。”赖安听后摇头，保罗继续发飙：“你摇什么头？你凭什么把我当成你儿子？”实际上后来三兄弟闹翻后，两位推销天才给艺术家列出的罪状也表明，保罗·弗兰克是确有点不平常：他基本上不去上班，以讨厌视频设备为由连视频会议也拒绝参加；他号称有恐飞机症，用公司的钱买了一特贵的Win-nebago房车，之后飞到南太平洋小岛上度蜜月去了；赖安稍微修改了一下保罗拍摄的一个旅行DV，保罗就怒不可遏，上升到尊严受到挑战的高度。

虽然这位腼腆的艺术家不喜欢抛头露面，但他是在一次签售中认识了妻子苏珊·王。这个女人很快成了又一个大野洋子。两位推销天才为了保护公司财产建议保罗签定婚前协议，这又激怒了保罗，他觉得私生活受到干涉。去年6月，保罗在迪斯尼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没有邀请10年的好友，工作伙伴约翰和赖安。8月，蜜月旅行而归，保罗发现办公室被搬空了。之后，董事会买回了他所有的全部股份。11月，保罗被发现去其他公司找工作后，被踢出了董事会。那份董事会通知书被放在一个公司信封里，上面写着“保罗·弗兰克是你的朋友。”今年3月，公司申请法院发出禁令，要求保罗·弗兰克禁止使用大嘴猴形象，并不能创办同类公司。保罗随即提出反诉，主张自己对大嘴猴的权利，控告保罗·弗兰克公司侵权。

在谈论起公司员工时，约翰和赖安喜欢把他们叫做“孩子们”。“孩子们说他们想生产一批T恤衫，上面写着‘我们才是保罗·弗兰克’。因为他们觉得保罗·弗兰克的自私与无用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与感情”，赖安说。他们也把保罗·弗兰克当成孩子：“你已经39岁了，快换下你的开裆裤吧。”约翰和赖安父亲般的关怀姿态让整个公司充斥着反保罗·弗兰克情绪。那些员工们斥责他从不上班，认为他除了画出只猴子什么也没干。今年6月，法院驳回了保罗·弗兰克的侵权诉求，以他名字命名的品牌以及大嘴猴朱利叶斯是属于公司，而不归他个人所有。这个艺术家从来没注意过，10年间他签署的公司文件上究竟写了些什么。他的名字从保罗·弗兰克公司的网站上被拿掉，换上长长的公司历史，那里面跟本没提到保罗·弗兰克是一个活人。依然有越来越多的人爱上绣着保罗·弗兰克字样的小玩意，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把保罗·弗兰克当成了那只猴子的名字。

在保罗·弗兰克刚红的那几年，人们总喜欢说他是又一个安迪·沃霍尔。也许他们的产品都同样肤浅、热闹、被赋予了额外的魔力。但安迪·沃霍尔并不是个热心的艺术家，而是个勤奋冷静的人，他追求一炮打红，擅长利用权势，他对商业艺术和流行时尚同样着迷。保罗·弗兰克却太沉浸于自己的小生境，对推销与生意一窍不通。抛弃他的两位伙伴有着严格自制和重金主义的清教徒气质，这些特点和缺乏自律的散漫艺术气质格格不入。但这些冲突在大嘴猴脸上完全看不出来，它像以往一样幽默、狡猾、深受欢迎。后来，保罗·弗兰克进入美国MAGIC公司，在T恤衫，罐头盒，红酒瓶子上涂涂画画。他还像一列拥有大量艺术愿望的列车，如果不继续绘制图案，恐怕会因为想象力太丰富而停止运行。也许他会再次用难以想象的辐射力来散播文化。只是，他不能再使用保罗·弗兰克这个品牌名称，大嘴猴跟他说拜拜了。童话故事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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