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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暗潮汹涌的四十年和平(13)

小说: 其实我们一直活在春秋战国(合集)      作者:龙镇

“关于您提的问题,”子产清了清嗓子,“请允许我解释一下——郑国是个小国,不幸处于大国之间,大国对我们总是要求多多,而且没个准信,因此我们的国君不敢安居,挖地三尺地搜罗了全国的财富,前来贵国朝觐。(士匄感到一股怨气袭来)不巧贵国的办事人员忙于事务,无暇接见我们,而且也没告诉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接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既不敢献上财礼,又不敢让它们日晒夜露,害怕时而干燥时而潮湿导致货物腐朽。如果要将这些财礼送到贵国的府库中,必须经过在庭院中陈列的仪式,而贵国又没有任何安排,所以只好自作主张,推倒围墙,以陈列礼品。(士匄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听说,当年晋文公做盟主的时候,宫殿造得非常低小,没有可以眺望远方的高台,但是把接待诸侯的宾馆修建得又高又大,好像现在君侯的寝宫一样。宾馆内部的库房马厩都被加以修缮,司空按时整修道路,泥瓦匠定期粉刷墙壁。各国的宾客来到,甸人(官名)点起火把,仆人巡视宫殿,车马各有安置,宾客的随从有人替代,车辆管理员为车轱辘加油,各司其职,各负其责。晋平公就算再忙,也从来不让宾客耽搁等待,也没有听说他为此而荒废政务。他关心宾客的悲喜,时时加以安抚,对宾客不知道的事情加以教导,缺乏的东西慷慨周济。宾客来到这里,就好像回到家里一样自在,哪里有什么忧患?不怕抢劫偷盗,也不怕干燥潮湿!(这一拳打得士匄眼冒金星)可是现在呢,晋侯的铜鞮宫(宫殿名)延绵数里,而前来朝觐的诸侯住的房子就好像奴隶宿舍,门口进不去车子,又不能翻墙而入。盗贼公然横行,传染病也趁机肆虐。宾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获得接见,如果还不拆毁围墙,就没有地方收藏财礼,那罪过就更重了。(又是一记老拳!)我小心翼翼地问您一句,到这里来有什么指示?听说晋侯因为鲁国的丧事而伤心,我们对此也是十分悲痛啊!如果您能够为我们引见一下,献上我们的财礼,我们马上修好围墙就回去,而且会记得您的恩惠,不敢有半点埋怨!”

子产说着,朝士匄深深地作了一个揖。士匄恰似刚刚回过神来似的,赶紧回礼,说:“您言重了,我马上回去转达您的意见。”说完整理好帽子,急匆匆地走了。

士匄回到宫中,将情况向晋平公如实汇报,晋平公哑口无言。赵武说:“人家说得有道理啊!我们确实做得很差劲,让诸侯住在这么破旧的院子里,这是我们的罪过啊!”请士匄回去向郑国君臣表示歉意。

第二天一早,晋平公便接见了郑简公,不但礼仪有加,而且举行了盛大的宴会来慰劳他。郑简公临回国的时候,晋平公还回赠给他一大笔财礼,又派人重新修建接待诸侯的宾馆。叔向看在眼里,感慨地对家臣说:“看看,你们现在知道口才的重要性了吧!子产善于辞令,诸侯都因他而得利。诗上说,辞令和睦,百姓团结;辞令动听,百姓安定。子产深谙此道啊!”

刚柔并济,扬长避短的政治纲领

回过头来说说郑国的事。

良驷之争以良霄的失败而告终,然而如前所述,从客观上讲,最大的赢家不是公孙黑,也不是驷带,而是一贯不瘟不火的子产。无论从政治声望上,还是从政治排名上,现在都应该轮到子产接替良霄的位置,成为郑国的执政了。

然而,当罕虎提出这一毫无悬念的动议时,仍然有一个人表示反对,那就是子产本人。他对罕虎说:“国家弱小,而且接壤大国,再加上各大家族势力庞大,受到国君宠爱者甚众,我很难治理好。您德高望重,管理有方,还是请您来吧!”

罕虎心想,这怎么行呢?我既做当国,又做执政,这不是坏了郑国的规矩吗?再说了,诚如你所言,郑国的形势很复杂,外有大国,内有豪族,那就更不能由我一个扛着,你得帮忙啊!他拍着胸脯说:“您放心好了,我会带个好头,带领大家都听从您的命令,我不相信还有谁敢冒犯您?请您好好辅佐国君吧,国家没有大小之分,只要小心应付大国,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子产再推让就显得虚伪了,他郑重接受了罕虎的提议,接任郑国的执政。

子产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任命丰氏家族的公孙段为卿。

前面说过,郑国的七穆之中,罕氏、驷氏和丰氏三大家族是由一母所生,关系相较其他四穆更为密切。加上罕氏当国,驷氏刚刚打败良氏,三大家族的势力如日中天。子产这样做,无疑是在向三大家族示好,希望以实际行动获得他们的支持。不要笑子产势利,政治就是各种势力磨合妥协的艺术,在宗法观念占统治地位的封建社会,想要办点事情,没有宗族势力的支持是不可想象的。

任命的过程中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当宣读任命的太史来到丰府,公孙段郑重其事地说:“请您回去转告执政,鄙人才疏学浅,不敢担当此任。”太史开始认为这是一种程序上的客套,并未在意,也打着官腔说:“哪里哪里,您是德高望重,众望所归啊!”如此推来推去几次,太史才发现公孙段并不是客套,而是真心实意的不想当大官。“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复命了。”太史说着,退出了丰府。

接着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太史回到子产那里,刚把情况汇报完,公孙段的家臣就尾随而至,拉着太史的袖子说:“我家主人请您再回去宣读一次,他又改变主意了。”

“啊?”太史心里泛了老大一个嘀咕,这唱的是哪出戏啊?他看看公孙段的家臣,又看看子产,正在犹豫之间,子产说话了:“那就麻烦太史再去一趟吧!”

太史第二次来到丰府,将任命向公孙段又宣读了一次。“等等!”公孙段突然打断太史的话,“我考虑再三,还是不能接受任命。”太史差点跳起来,他费了很大力气才强忍住怒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丰府。

子产听完太史的汇报,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他很快冷静下来,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公孙段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是刻意向世人表现他的谦逊,还是以一种恶作剧的方式向他这个新上任的执政示威?如果是前者,那也未免表演得太拙劣;如果是后者,那就必须要引起重视了。正在思索之际,公孙段的家臣竟然又出现了!只见他支支吾吾地在太史耳朵旁边说了一阵,太史的眼睛瞪得老大,连连摇头。子产看在眼里,心里豁然开朗,也不待太史说话,朝着他点了点头,意思是: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你去吧!

太史第三次来到丰府。这一次,公孙段没有再推脱,痛痛快快地接受了任命,并且马上跑到宫里向郑简公谢恩。这件事之后,子产对公孙段下了一个基本的定论:此人不可信任,必须严加防范。为此,子产采取了两方面的措施:

第一,将公孙段在众卿之中的排名提升到第三,仅次于自己。这既是怀柔,又是加强监控,将公孙段紧紧控制在自己直接掌控的范围内,不让他有作乱的机会;

第二,每次派公孙段办事,子产都会主动提出,如果事情办得好,就赏给他一块土地。

对于第二点,很多人都表示不理解,子大叔就是其中之一,他问子产:“国家是全部人的国家,您为何单单拿东西去赏赐他一个人?”

子产回答:“世界上哪有无欲无求的人?让他们满足欲望,然后才好去办事而取得成功。国事之成败,在于主政者如何用人,他们的成功也就是我的成功啊。至于土地,那有什么好爱惜的,就算赏赐给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子大叔说:“话虽如此,就怕四方的邻国对此有议论啊!”

子产说:“我这样做,是为了群臣的团结,而不是让他们互相分裂闹矛盾,邻国又有什么好指责的呢?我们的祖上曾经说过,安定国家,必先安抚大族。我执政未久,还是先安抚大族,再看他们的言行吧!”

说来也怪,公孙段接受了两次子产的特殊奖励,第三次便不敢接受了,甚至将前两次收受的土地都退回来,并且主动要求与别的同僚同样待遇。《左传》这样记载:“伯石(公孙段字伯石)惧而归邑。”后人评价,单此一个“惧”字,足以见子产手段高超。这也是中国人特有的智慧,宽大到了极点,纵容到了极致,被优待的那个人只要不是个傻瓜,就会不自觉地心里发毛: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是不是对我不满意,想要整我啊?进而想到,这个人笑里藏刀,城府很深,我还是小心为妙。

子产收到公孙段退回土地的申请,不动声色地说:“土地是国君赏赐给您的,国君言出必行,请不要再提这事了。”公孙段听得冷汗直冒,不敢再说什么。

通过这件事,各大家族都体会到了子产的用心良苦,同时也对其产生了敬畏之心。罕虎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为自己选对了人而高兴。

解决了上层问题之后,子产开始着手实施自己的新政。

子产的新政可以用十六字概括:“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恤,庐井有伍。”

都鄙有章:都指城市,鄙指农村,这是强调城乡的区别,将农民禁锢在土地上,确保有足够的人力投入农业生产。

上下有服:服即职责,这是强化封建等级制度,使得公卿大夫和贩夫走卒都各安天命,不作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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