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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暗潮汹涌的四十年和平(6)

小说: 其实我们一直活在春秋战国(合集)      作者:龙镇

子产对此评论道:“蔡侯恐怕有灾难降临了。一个月前他经过这里,国君派子展(公孙舍之字子展)到东门外慰劳他,他表现得很倨傲。现在他回来又经过这里,国君亲自接待他,他还是那么漫不经心,这就是他的本性了。作为小国的国君,侍奉大国,本来应该战战兢兢,他倒好,反而将轻慢作为本性,能有好结果吗?如果他被杀,杀他的人肯定是他儿子。”

子产敢于如此确切地预测蔡景公的下场,并非空穴来风。据《左传》记载,这位蔡景公人老心不老,长期跟自己的儿媳通奸,而且不避人耳目,已经在国际上传为奇谈。两年之后,蔡景公果然死于亲生儿子之手,扒灰毕竟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在蔡景公访问晋国的时候,郑简公也派大夫子大叔出访楚国。但是子大叔没有见到楚康王,刚走到汉水就被楚国人劝回去了。楚国人说:“在宋国结盟的时候(即弭兵会盟),贵国的国君亲自参加,现在却派大夫前来朝觐,寡君对此感到迷惑。大夫姑且回去,我们将派人专程赶赴晋国把这件事情了解清楚,明确贵国国君是否应该亲自前来朝觐,再告诉你们。”话说得很客气,表达的意思却是毫不含糊:你不够资格朝觐楚王,换你们的国君前来!

子大叔回答:“在宋国的会盟,楚王明确表示要做有利于小国的事,让小国安定它的社稷,安抚它的百姓,用礼仪承受上天赐予的福气,这都是楚王亲口说的,也是我们这些小国的希望所在。今年郑国的收成不好,寡君因此派我奉上财礼,向贵国的办事人员表示敬意。现在您却对我说,你有什么资格参与郑国的大事?难道一定要寡君抛弃守卫疆土的职责,跋山涉水,顶风冒雨,才能满足楚王的心愿吗?如果是那样,寡君唯楚王的马首是瞻,岂敢不听命?只不过??”子大叔话锋一转,“这不符合会盟的精神,也使得楚王的德行有所缺失,对于您本人也不利,我们怕的就是这个啊!如果不是因为这层担忧,寡君哪里敢害怕劳苦,不亲自前来呢?”

那个年代的人,个个都是算命高手,预测专家。子大叔没有去成郢都,回到新郑之后就对公孙舍之说:“楚王快死了,不致力于修明德政,反而在诸侯那里索取无度,以图一逞,这样能够活得长久吗?”他还以《周易》的知识来阐释自己的观点,说,“《周易》中也有这样的情况,那就是‘遇复之颐’(由复卦变为颐卦),也就是迷了路往回走,凶象已现。这说的就是楚王吧!想实现他的愿望却忘掉了来时的路,想回来却找不到北,这就叫做‘迷复’,能不凶吗?”

预测归预测,当务之急却是给楚国人一个明确的答复。子大叔劝郑简公:“您就去一趟楚国吧,让他们高兴一下,而你就当是去给楚王送葬,如何?依我之见,楚国在近十年之内都无力争霸天下,只要我们不主动去惹怒他们,就不会有战乱降临,郑国的百姓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大夫裨灶也说:“臣夜观天象,今年岁星不在其应有的位置上,而是运行得过了头,已经危害到鹑(chún)尾(鹑火和鹑尾,分别包含柳、星、张三宿和翼、轸两宿,对应地上的王畿和楚地),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只怕周天子和楚王都活不长了。”

郑简公心想,既然你们都那样说,那就去吧,犯不着为了一个将死的人闹别扭。怀着这种阿Q心理,郑简公派子大叔前往晋国,向晋国汇报了有关情况,然后于同年九月由子产陪同前往郢都朝觐楚康王。

按照当时的习俗,诸侯到他国访问,未入对方国都之前,要接受对方的“郊劳”,也就是出城慰问。为此,必须寻找一块空地,拔除野草,清洁土地,然后堆土为坛,并用帷幕围蔽四周,以接待对方人员。

郑简公抵达郢都城外,却仅仅搭建了一些休息用的帐篷,没有搭建土坛。负责安排住宿的外仆(官名)对子产说:“从前先大夫陪同先君到各国访问,从来没有不筑坛的先例,这一规矩至今沿袭不改。现在您不除草也不筑坛,就搭起了帐篷,这样恐怕不好吧?”

子产说:“是这样的,大国诸侯去到小国,就筑坛;小国诸侯去到大国,草草搭起帐篷就行了,哪里用得了筑坛?”

外仆表示不解。

子产说:“大国诸侯去到小国,有五种好的目的——赦免小国的罪过,原谅它的错误,救助它的灾难,表扬它以德治国而且有法可依,教导它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小国没有困惑,心甘情愿地服从大国的领导,所以筑坛以宣扬功德,告诉后人不要懈怠。而小国诸侯去到大国,有五种坏的目的——听大国掩饰自己的罪过,要求得到所缺乏的物资,主动前去听命于大国,向大国贡献物品,服从大国突如其来的指示。如果不这样做,大国就加重小国的负担,无论红白喜事都要求小国出钱出力。这些都是小国的祸患,还用得着筑坛来宣扬这些祸患,而且告诉后人吗?”

说白了,郑简公本来就不想来楚国,是楚国人逼着来的,没有必要郑重其事地做足功课,将就着应付一下就行了。

裨灶的预测很准确。同年十一月,在位二十七年的周灵王驾崩。而这个时候,****公、鲁襄公、陈哀公、郑简公、许悼公等诸侯都在忙于前往楚国朝觐。对于天子的死讯,大伙也许仅仅是“哦”了一声,如同不相干的人一般,很快就将它抛诸脑后了。鲁国的史书《春秋》干脆没有记载这件事。《左传》则解释说,王室没有发来讣告,所以不记载这件事也是“礼也”!

前面说过,郑国是中原的心脏。各路诸侯南下楚国,郑国是必经之道。鲁襄公经过郑国的时候,郑简公已经在楚国了,只能委托良霄前往新郑北部的黄崖(地名)慰劳鲁襄公。

但是,良霄的傲慢态度引起了鲁国君臣的强烈不满。叔孙豹甚至说:“这个人如果不受到惩罚,郑国必然有大灾祸。恭敬,是用来维系民心的,他却丢弃了它,还能用什么来继承保有祖宗的积业?如果郑国人不讨伐他,也必定会因他而受到上天的惩罚。”从后面发生的事情来看,叔孙豹也是预言家,这是后话,在此不提。

裨灶的预测再一次得到验证。鲁襄公走到汉水的时候,听到了楚康王去世的消息。他的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马上决定打道回府。但是陪同鲁襄公出访的大夫叔仲带认为不可以这样做,说:“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楚国,又不是为了某一个人,还是继续走吧!”

孟椒对此不以为然:“君子考虑长远,小人却只顾眼前。但是如果饥寒都顾不上解决的话,谁还会有工夫去顾及后果?不如姑且回去。”

叔仲带说:“我们不远千里来到楚国,不是因为楚国的仁义,而是因为它有盟主的名分,而且害怕它的武力。如果是为了它的仁义而来,当然应该庆贺它的喜乐,哀悼它的悲伤;因为畏惧而来,就更应该这样做啦!我们在国内听到楚国有丧事还要前往吊丧,现在途中接到讣告反而回去,这不是明目张胆地轻侮楚国么?到时候楚国人如果以此为借口讨伐我国,你们有没有办法抵御?如果有,那现在回去也罢;如果没有,还是老老实实向前走吧!”

两种意见碰撞,叔仲带占了上风。叔孙豹评价道:“叔仲带可以考虑让他独当一面了,孟椒还要多多学习才能任用。”大夫荣成伯也说:“忠诚的人多半目光较为长远。”在这种情况下,鲁襄公放弃了回去的打算,继续前进,并于当年年底抵达了郢都。

公元前544年的春节,鲁襄公是在郢都度过的。南方的春寒料峭,比北方更多了一层湿冷,让长期生活在曲阜的鲁襄公感到很不适应。更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是,楚国人提出,要他亲自为楚康王致襚。

所谓“致襚”,就是为死者穿衣,是春秋时期诸侯使臣参加他国诸侯的丧礼必行的礼仪——当然,死者的衣服早就由亲人给他穿好了,致襚也就简化成为向死者赠送衣服,并置于灵柩的东面这样一种形式,并非真的要为死者穿衣。

值得一提的是,致襚是由使臣完成的,从古至今,没有诸侯亲自致襚的先例。楚国人要鲁襄公亲自为楚康王致襚,无论对鲁襄公本人还是对鲁国来说,无疑都是极大的侮辱。

他把叔仲带找来臭骂了一通:“都是你的馊主意,早点回国的话,怎么会有今日的羞辱?”叔仲带无言以对。

他又向叔孙豹抱怨:“你看人家向戌多聪明,听到楚王的死讯,立马劝宋公打道回府,咱们还傻乎乎跑到郢都来自取其辱。”——宋公就是****公,向戌陪同****公访楚,听到楚康王去世的消息,对****公说:“我们就是冲着这个人来的,不是冲着楚国来的。国内的饥荒尚且顾不上,哪里还有工夫去安抚楚国的悲伤。姑且回去,让百姓休养生息,等着楚国人再立新君之后前来回罪好了。”****公听从了向戌的意见,就返回商丘去了。

叔孙豹到底比叔仲带底气足,等到鲁襄公发完牢骚,才不紧不慢地说:“事已至此,咱们还是想办法面对吧!”

“如何面对?”鲁襄公余怒未消。

叔孙豹对他说了八个字:“祓殡而襚,则布币也。”翻译成现代文:先扫除棺材上的不祥之气,然后再致襚,这就好比朝觐时陈列钱币,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可行吗?”鲁襄公有点犹豫。

“当然。”叔孙豹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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