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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暗潮汹涌的四十年和平(2)

小说: 其实我们一直活在春秋战国(合集)      作者:龙镇

七月九日,****公又在商丘的东北门举行宴会,招待与会的各国代表。在这次宴会上,屈建问了赵武一个问题:“贵国的先大夫士会的品德如何?”

赵武回答:“这个人的家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对于晋国人来说,一切都坦坦荡荡,他家的祭祀官对鬼神献祭,没有说过言不由衷的话。”

士会历经晋文公、晋襄公、晋灵公、晋成公和晋景公五个朝代,有“五朝贤臣”之称,《国语》里评价士会,说他“辅佐晋文公、晋襄公称霸诸侯,诸侯对晋国没有贰心;以上卿的身份辅佐晋成公、晋景公,军中没有产生过问题;当晋景公的中军元帅主政晋国,还兼任太傅,修正刑法,整理法规,晋国没有不守法的百姓,后人都以他订立的法规为准则。”

屈建回去之后,将赵武的话转述给楚康王,楚康王很感慨:“高尚啊!能够让神和人都高兴,难怪士会能够辅佐五世国君为诸侯的盟主。”

屈建也感叹道:“晋国领袖诸侯是理所当然的事,虽然人说晋国的卿不如楚国的卿,但是有叔向这样的大夫来辅佐他们的卿,楚国却没有和他们相当的人才,不可与之争锋!”

弭兵会盟后,晋国代表团经过郑国返回晋国。郑简公在垂陇(地名)设宴招待赵武,公孙舍之、良霄、公孙夏、子产、子大叔、印段和公孙段七人作陪。这七个人都是郑穆公的后人,被称为“七穆”,也就是郑国最有权势的七大家族的代表。赵武很感动,对他们说:“七位大夫陪同君侯招待赵武,这是赵武的荣幸。为了完成君侯的赏赐,请你们都赋诗以言志,我赵武洗耳恭听。”

文以载道,诗以言志。春秋时期的中国贵族,如果不会吟几句诗,是应付不了大场面的。当下公孙舍之吟了一首《草虫》:

喓(yāo)喓草虫,趯(tì)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gòu)止,我心则降。

陟(zhì)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草虫唧唧,扰乱我心;见不到心上人,忧心忡忡;只有见到他,两情相悦,我的心才能平静。——这是《诗经?召南》中记载的一首爱情诗,公孙舍之以此表达郑国对晋国的信赖,也是表达他本人对赵武的尊重。赵武听了,连忙站起来对公孙舍之说:“好啊,您真是百姓的主人!只不过赵武愧不敢当。”

接着良霄吟了一首《鹑之奔奔》:

鹑之奔奔,鹊之彊彊。人之无良,我以为兄。

鹊之彊彊,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

鸟儿成双成对,互相追逐,君侯如果品行不良,又怎么能够当君侯呢?——据说,这是当年卫国人讽刺宣姜与公子顽通奸而写的一首诗,载于《诗经?邶风》中。

十六年前,也就是公元前562年,郑简公曾派良霄出使楚国,要他办与楚国绝交的差使,结果楚国人将良霄扣押起来,直到公元前560年冬天才释放回国。因为这件事,良霄一直对郑简公有意见,所以借这个机会发泄出来了。

赵武当然听明白了良霄的意思。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正面回应良霄,只好装傻道:“哎呀,这可是床笫(zǐ)之间的话语,不能出门的,何况是在这远离国都的地方?我不敢听啦!”

轮到公孙夏了,公孙夏吟了《黍苗》的第四章:

肃肃谢功,召伯营之。烈烈征师,召伯成之。

这是将赵武比喻为周朝初年的政治家召伯,赞扬他的文治武功。赵武谦虚道:“这都是寡君的功劳,并非赵武的功劳。”

子产吟了《隰桑》: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德音孔胶。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洼地的桑树婀娜多姿,树叶茂盛繁密,能够在这里见到君子,别提多高兴!赵武听了,微笑着说:“我愿意接受最后一节。”

最后一节翻译成现代文的意思是:心中爱慕这个人,却又欲说还休;心中对这个人有深深的爱意,如何能够忘记!这是委婉地告诉子产,你就别光对我说好话了,我更想听听你的教诲。

子大叔吟了《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tuán)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这是一首青涩的爱情诗,写的是清晨在山野里偶遇美人那种一见钟情的欢欣。子大叔第一次见到赵武,所以有此一比。赵武感谢道:“您太客气了。”

印段吟了《蟋蟀》:

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无已大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良士瞿瞿。

蟋蟀在堂,岁聿其逝。今我不乐,日月其迈。无已大康,职思其外。好乐无荒,良士蹶蹶。

蟋蟀在堂,役车其休。今我不乐,日月其慆。无已大康,职思其忧。好乐无荒,良士休休。

蟋蟀在堂前鸣叫,一年就要结束了。今天如果不及时行乐,岁月就要溜走了。但是不能过度欢乐,应该居安思危,请您提高警惕,提防意外。赵武正色道:“说得好啊,这是保护家族的大夫应有的品德,我受教了!”

公孙段吟了《桑扈》:

交交桑扈,有莺其羽。君子乐胥,受天之祜。(sì)

交交桑扈,有莺其领。君子乐胥,万邦之屏。(sì)

之屏之翰,百辟为宪。不戢不难,受福不那。(sì)

兕(sì)觥其觩,旨酒思柔。彼交匪敖,万福来求。

这首诗收录于《诗经?小雅》中,寓意君子知书达理,受到上天的护佑。赵武说:“彼交匪敖(不骄不傲),这福气还能跑到哪里去呀?如果按照这些话去做,就算想推辞福禄,也不可能啊!”于是举杯向郑国的各位大夫敬酒,宾主尽欢。

宴会结束之后,赵武和叔向谈论郑国的几位大夫,说:“良霄这家伙将要有灾难了。诗以言志,他的心愿在于指责自己的国君,这样能够长久吗?就算侥幸,将来也一定会逃亡。”

叔向说:“是啊,这个人太过狂妄,不出五年便可见分晓。”

赵武又说:“其他几位倒是不错,尤其是公孙舍之,因为他处于上位而谦虚自抑,他的家族必定长久。其次是印段,因为他欢乐而有节制。欢乐是用来安定百姓的,乐而不淫,不也是可取的吗?”

弭兵运动是春秋时期最值得称道的外交活动。通过弭兵运动,晋、楚两大军事集团第一次真正走到谈判桌前,为结束对抗、谋求和平而进行对话。自此之后的四十年间,两个大国没有发生直接军事冲突,中原各国因此也获得了四十年的休养生息时间。如果有人对四十年的和平嗤之以鼻的话,我建议他算算巴黎和会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间有多少年的间隙。

弭兵运动的实际主导者,无疑是赵武和屈建。但是由于向戌在其中穿针引线,做了大量具体的工作,历史上一般将弭兵运动的主要功劳归于向戌。而作为当时两个大国的统治者——晋平公和楚康王——反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事实上,弭兵运动还造成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由于国际局势缓和,外部斗争的压力减轻,各国内部的矛盾变得越来越突出,卿大夫阶层为了争权夺利不惜头破血流,公室的势力普遍遭到削弱。一般认为,以公元前546年为界,春秋由诸侯争霸的时期转入了大夫兼并的时期。

向戌本人对自己的这一壮举也颇为自得。据《左传》记载,弭兵会盟之后,向戌主动向****公请求赏赐,也就是讨赏。他的原话是:“请免死之邑。”

这句话从字面上理解,就是“请求免死的城池”。一种观点认为,这是向戌的自谦之言,请求国君赏给他聊以为生的土地;另一种观点认为,弭兵会盟兹事体大,直到歃血的前一刻还有诸多变数,万一事破,向戌难逃一死,因此向戌是将脑袋挂在裤裆上来办这件事,现在事情成了,所以称为“免死之邑”;还有一种观点,认为“免死之邑”类似于后世的丹书铁券,是国君发给功臣的“脱罪保证书”,如果有犯死罪的行为,功臣本人“身免三死”,其子孙则可以“免一死”。

不管出于何种理解,当时****公准备赐给向戌六十座城镇却是不争的事实。在将这六十座城镇的土地文书发给向戌之前,****公先拿给司城乐喜(子罕)过目。乐喜说:“但凡诸侯小国,晋、楚两国总是用武力来威胁他们,使得他们害怕。也正是因为害怕,这些国家才上下和睦,力求安定,以在大国之间求得生存的空间。如果没有了外部的威胁,他们就难免骄傲,骄傲则祸乱发生,祸乱发生则必然灭亡。上天生长了金、木、水、火、土五种原料,百姓全部都用上了,废掉其中任何一种都不行。谁能够真正丢掉武器?自古以来,武器就存在了,它是用来威慑不轨之徒、宣扬文德教化的。圣人依靠武力而兴起,害群之马因为武力而受到惩罚。天下兴亡,都因刀兵而起。现在向戌想尽办法搞什么弭兵运动,谋求丢掉武器,这不是忽悠大家吗?不惩罚他已经不错了,还敢来要求奖赏,这简直是贪得无厌!”说着拔出防身的小刀,将文书上的字都削去,然后扔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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