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仙魔同一(2)

她忽然思绪万千，感慨地吐出一句。

闻言，柳夜朔抚着焰龙的手停了下，又像是在回味什么一般，沉默不语。

“我错了，那次我不应该怪你。”雨瞳接着连忙道，想趁这机会向他赔个礼。

他听毕，勾唇一笑，将手从马背上缩了回来，默默转过身，在一侧的石头上坐下。拾起一根纤细的树枝啪一下折断，扔进了水里，许久许久，凝视着水面，忽然低叹道：“或许你是对的。”

“嗯”雨瞳没料到他会这般回答，一时间词穷。

一开始，她执意救他，是因为生命诚可贵。接着，他滥杀，却又让她不安。然后，看到他的笑容，又在那一刻觉得他是好人。然而，现在他又说自己是对的。

这男人，深不可测，总是在极恶与极善之间漂浮不定。一面是天使，另一面却是恶魔。

思绪开始有些混乱，干笑了下，将手缩到嘴边，呵出了一口热气，搓了下发冷的手背。

身后的他却忽然缓缓吐出一句：“好人是怎么样的？”

她一怔，脱口而出：“你现在这样。”

“是吗？”

“不是吗？”

看到他的模样，雨瞳上前一步，盯住他的眼睛，认真地道：“现在的你，很美，很善，很可爱。现在的你，是真正的好人。”

夜深了，这个如鬼魅般的男人缓缓起身，忽然仰空长叹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留给雨瞳一个沉默的剪影，缓缓向黑暗中隐没。

柳夜朔，一个迷失的灵魂，在这片温情的草原，找到了另一个自己。

然而，他却不知。

然而，他却想永远不知。

灵魂的哪一面，才是最好的柳夜朔。

他不知，他或许又知。

谁又能知。

冬去春来，春去冬又来。

时间在草原一轮轮黄色与翠绿的交换中，悄然而逝。

部落比原来壮大了许多，一些游民散兵陆续加入了这支队伍，营地中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只是，在这片繁荣中，也带着离别的伤感。

雨瞳怔怔地矗立在风中，身边站着小蛮、阿赤风以及柳夜朔。

四人的目光，齐齐聚在远处的天边。

那是司马斌与他们告别的地方。

“司马医师，你真的要走吗？”

“是的。”

“师父，你一定要去皇宫做太医吗？留在部落有什么不好？”

“我本是太医之后，在有生之年，能入宫成为一名太医，是我平生夙愿，也是还家族荣誉的机会。”

“为何不带小蛮我走？”

“小蛮的医术已成熟，部落需要你。”

哽咽，无声的哭泣，却也留不住这去意已决的师父。

耳边回响起司马斌的最后嘱托：

“夕落，小蛮性格率真，阿赤风是她的归宿，而你，却也需要一个男人来保护。小妖可能有着不堪的过去，但至少现在的他，是这里唯一能配得上你的男人。所以，他没有恢复过去的记忆，未尝不是件好事。”

心中响起一记无声的叹息。

自己的心，在熊熊燃烧起的那把火中，早已灰飞烟灭了，又何谈将它交给谁。

一阵风沙卷过，不由眯起了眼睛。

她不知道，一场噩梦即将开始。

斜阳似血。

嘶声突然在天边响起，满天纷飞的尘沙，向营地奔腾而来。

牧民们习惯性地开始逃避，他们以为吐蕃汗军又来了。

风沙中，一队人马渐渐清晰。

长老眯起双眼，看清了带头的四个骑马的人，却不由得一怔。

只见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头戴金色琉璃面具，身披紫色锦绣长披风的男人。他身后，则是二男一女。一个男人身着一金色豹纹铁甲衣，手上持着铜制大锤，另一个男人矮小身材，身着白衣，手上持着一把铁制的折扇，而剩下的那个女人左眼角上方，赫然绣着一朱雀图案。

他们是谁？

这样貌，好像不是吐蕃汗军。

牧民们也都疑惑地僵硬住手脚，不知这些人突然到访，是何目的。

长老镇定下情绪，上前一步，“请问”两个字刚刚出口，只见带着面具的男人突然冷哼一句，手中流星刀如闪电般一闪，白光所至，长老的头颅正中间，不知怎的多了一道鲜红的伤口，慢慢裂开，慢慢变大。片刻，只听一声沉闷的“咔”，长老的身体裂成了两片，像两片枯叶般，摇摇晃晃地落到了地面。一时间，鲜血像浪涛般汹涌而出，顿时染红了脚下的沙土地。

这一幕，惊得周围的牧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吓得手脚发抖，个个动弹不得。一阵窒息之后，不知是谁先惨叫了一声，拔腿便往身后跑去。剩下的牧民们反应过来，纷纷惊叫着四散开始逃窜。

森罗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对身后的三人轻抛了一句：

“找到王，其余的杀光！”

一群魔鬼般的身影，在接到指令后，如箭般向逃窜的人们追去。接着，刀剑、惨叫、哭喊四起，原本平静似水的营地，顿时成了人间地狱。

刀光血影中，四大高手，看到了一个白色身影绰约而现，心中大喜，连手中的武器也来不及收起，冲上前去，刷一下跪倒在地。

“属下参见王！”

柳夜朔冲出帐篷，不料突然上来四人，齐齐跪倒在地，叫自己“王”，脑子嗡一声，竟然僵立住身体，眼中竟是疑惑不解。

森罗见状，匍着身子，向前滚爬了几步，嘶声叫道：“王，您不认识我们了吗？那日，您在风月谷遇刺，跌落山谷，不知去向。我们四人苦苦找了您三年！王，今日，终于找到您了。王，请受小的一拜！”

说完，竟然号啕大哭起来。身后的三大高手，也跟着一边哭，一边连声作拜。一时间，气氛诡异得很。

柳夜朔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脑子又开始隐隐作痛。他仔细打量着身前四个跪着的身影，一道白光闪过，突然回忆起什么。

雨瞳和小蛮从刀光剑影中冲出，惊魂未定地冲到柳夜朔面前，看到四个魔王竟然齐跪在他面前，原本想说“小妖快救人”的那句话，生生地卡在咽喉，竟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这这是怎么了，为何刚刚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却跪在小妖的面前，而且如此恭敬害怕。

柳夜朔屏住呼吸，干哑地对着四人缓缓吐出一句：

“我是谁？”

身后的法雀早已忍不住了，她连滚带爬地冲上前，在柳夜朔面前凄声高叫：“王，您忘记了？您是名震天下的夜朔王啊！”

她的话音落下，柳夜朔身体强烈地一震，像是被雷击一般，记忆在那一刻奔泻而出，万马奔腾般地在脑海中涌现。

但站在一边的雨瞳听毕，也差点身体一软，没晕过去。

什么！

小妖竟然就是夜朔王？

自己亲手救的小妖，竟然就是那个想夺大明江山的夜朔王？就是那个与自己心上人为死敌的夜朔王？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柳夜朔！

老天。

心底抽起一股冷气，漫天铺地地将神经、细胞、肌肉、骨头淹没，吞噬。

身体一晃，失手扶住一边的树干，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跌坐在地上。

一边的小蛮却顾不了那么多，一把拉住柳夜朔的袖子，直直地叫道：“小妖，快别发呆了，快救大家”

她的话音落下，万像轻蔑地哼了一声。

“王的身体你也敢碰！”

说完忽然抡起一掌向小蛮而去，掌风凌厉。一边的雨瞳见状，惊恐地大叫：“小心！”

边上冲出一人影，嗖一下出现在小蛮面前。

只听沉沉一记声响，那人的身体上竟被拍出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小蛮定神一看，才看到救自己的竟是阿赤风，失声哭叫：“阿赤风”

阿赤风面露一丝惨笑，挣扎着捂住伤口，摇摇晃晃地向万像走去，手中提起一把柴刀，似乎还想集中力气与万像拼上一回，却还未走上几步，那一边的魂海已经冷笑着铁扇一张，从手中应声飞出，在阿赤风的脖子上一抹，只见咔嚓一声，阿赤风的头颅一歪，竟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咕噜一下滚到雨瞳的面前，一双血丝膨胀的眼睛，还睁着，直直地盯着前面，似乎死不瞑目。

雨瞳脑子一阵晕眩，身体实在支撑不住，像软肉般瘫坐了下去，根本无法相信此刻眼前的那颗头颅，前一刻还是那位生龙活虎的阿赤风。

小蛮已经崩溃了，她忽然像疯了一样抡起地上的一根干柴，向四人冲了上去。

“我和你们拼了！”

剑光一闪，一个柔弱的身体倒在了血泊中。

“不--”雨瞳绝望地叫着，她冲上前去一把扯住小蛮的衣裳，死死抱住她的身体，将脸深深地埋进她已没有心跳的胸膛，忽然仰天干吼，却没有一滴眼泪流出来。

忽地转过头，眼睛冒着血盯着身后的柳夜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断地说着“为什么”，猛地向柳夜朔冲了上去，一把抓紧他，咆吼着：“为什么要杀光他们，他们是阿赤风，他们是小蛮，他们是你的朋友”

她叫着，摇晃着柳夜朔冰冷的身体，却换来一个冰山似的表情。

原来，他真的是魔鬼！

原来，他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原来，为了杀人灭口，他根本不会珍惜朋友的性命。

原来，他的另一面，竟然是这么可怕。

脑门血一充，化作一个绝望的冷笑，转身重新拎起地上的那根干柴，向着四大高手冲了上去。

死，今天就算死了，也要和这些魔鬼拼了！

万像看到又一个不怕死的冲上来，心中冷笑，抡起手中的大锤向着雨瞳的脑门直直地砸了过去，眼见千钧一刻，却只听到“咔”，似是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万像飞舞在空中的手，忽然像树枝般断开，一只紧握住大锤的手，重重地掉落在地上，鲜血如涌泉四溅开来。

一阵死寂以后，万像的惨叫声如杀猪般吼出。大家定神一看，才发现他的手臂只剩下半截，痛得在地上只打滚。

余下三人惊恐之余，却知道断他手的人正是柳夜朔，吓得浑身发抖。只见柳夜朔一把扶住呆若木鸡的雨瞳，朝马背上一扔，又翻身上马，冷若冰霜地朝四人看了一眼，扔下一句：

“够了！走吧。”

扬鞭一挥，向天边奔腾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四人僵立在风中，思绪一片混乱。

他们不知道眼前的王到底怎么了，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亲手将四大高手的一只手臂截断。

王到底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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