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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小说: 绝望的密室      作者:尹剑翔

从现代审美来说,这种忧郁、消瘦的男子,是美女们追捧的对象,但孙其名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在恶化,而他的内心比之肉体,更早地崩塌了。现在的他,不过是具行尸走肉,他已经无法面对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了。

这时,静静的屋中响起了开门声,让孙其名听得毛骨悚然。两名警官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手拿记录本,坐在了孙其名的对面,而另一个并不急于坐下,上下打量着孙其名。

孙其名也看了看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警察,似乎年龄也不大,但脸上却带有一种自己不曾有过的自信和威严。

“你好,是孙其名吗?我叫邢振玉,是刑警队的警员,现在要跟你确认一些情况,请你务必配合。”

“你们有个姓胡的警官,已经多次找我确认过了,如果还是那些事情,对不起,我无可奉告。还有,我告诉你,我妈妈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孙其名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到了屋子的另一头。黄维新一直盯着他,眉头一皱一皱的,像是已经感知到了什么。

“我跟你了解一些新问题。”

“新问题?那请你快一点,我真的很忙!”

“你和你母亲的关系怎么样?”

“这是什么新问题?那个胡警官已经问过无数次了,我和我妈妈的关系很好。”

“那为什么不回家参加你妈妈的葬礼呢?”

“我不想见到村子里的人,还有我的学业很繁重。”

邢振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从那个小山村里出来,到这么个大城市来上大学,你有什么样的感受呢?”

“感受?高兴,兴奋。”

“是吗?听说你从小受过很多的苦啊,能不能谈谈你的童年?”

“我家里很穷,我的童年很苦,所以我就努力学习,终于考上了大学。”

“就这些吗?”

“你还希望有什么?”

“嗯……好吧!你对父亲有什么样的看法?”

“我的父亲?对不起,我家就是个悲剧,我不想谈及任何家人,也请你不要为难我了,好吗?”

“但是这和案情有着重大的关系!”

“可我不是杀人犯!我可以不回答你这个问题。”

“那好,换一个问题,你认不认识高凤军这个人?”

邢振玉抛出“高凤军”三个字,这令孙其名一阵眩晕。他咬着牙,大腿明显开始了抽搐,然后从嘴角里挤出来三个字,“不……认……识!”

“不认识?你明显就是在撒谎,高凤军刚刚去过张家村吊唁你母亲,并且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你难道会不认识他?”

孙其名一时答不上来,眼珠快速地转动。这些细节都被站在玻璃墙后面的胡玉言、黄维新捕捉到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高凤军是你的亲生父亲,对吗?”

“是!”孙其名想了半天,被迫承认。

“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件事情的?”

“是他来找我,跟我说的!”

“你母亲死的时候,高凤军在哪,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跟他不怎么来往,虽然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你母亲死后,你们联系过吗?”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你之前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和高凤军的关系?”

“这是隐私!我不想告诉你们。”

突然,扩音器里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嗡鸣声,温文尔雅的邢振玉突然用力拍响了桌子。刚刚还和声细语的“天使”突然变成粗暴的“魔鬼”,这强烈的反差,给孙其名巨大的压力。

“隐私?你知道吗?就因为你隐瞒了这个事实,我们警方在案件的四周绕了一大圈。”

孙其名还对刚才的拍击声心有余悸,面对邢振玉的质问,半天也答不出话来。

“胡队长,你看出什么来了?”扩音器中的杂音还没散尽,黄维新就对身旁的胡玉言问道。

“我想先听听黄老您的意见。”

“这个孙其名不是刺伤柳艳芳的凶手,这是我的感觉。”黄维新语气十分中肯。

“其实,看了刚才的讯问,我有了个新的想法,但我还须去验证一下。”

黄维新颔首微笑。

“那个想法如果被证实的话,我想所有的疑问也就都随之解开了。

对了,您对孙其名这个人,还有什么看法?”

“从他刚才的情绪表现看,我看他更像是杀害何莉莉的凶手的心理画像!”

尖刺的警笛声,打破了整个T市理工学院的宁静,这场景只在几年前的那起T市女大学生连续自杀事件中出现过。不过经历过那起事件的学生几乎都毕业离校了,在校生们对这种只在电影里出现过的场景,感到无比新鲜和刺激,教工宿舍区的老师们则扎堆议论纷纷。

“看见了吗?被抓走的好像是物理系的范海方!”

“别瞎说!好像不是被抓,不是没带手铐吗!”

“那干吗开着警车来啊,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我看即使不枪毙,也是无期徒刑了。”

“行了,你还是大学老师呢,怎么像个市井妇女一样唠唠叨叨的。”

“呦、呦、呦,我怎么就市侩了?真是的,没法跟你沟通。”

韩静也目睹了这一切。她刚从高凤军那里回来,眼睛还红红的。

范海方被带走,正是她意料中的,她没想到的是,孙其名也被警察传唤了,而且还是在范海方之前。难道警方已经洞悉了一切?现在想想,自己陷害范海方的那个圈套,实在是太低劣了点。

一场大雨过后,春天的暖意似乎已经开始荡漾起来。漫天的柳絮,带着迷人的花香,随着微风在校道上飞舞着。韩静穿行在翻飞的柳絮中,犹如一个美丽的仙子。

可惜这不是童话世界,韩静无心留恋这周围的一切,美丽的景致根本不足以改变她的坏心情。她顺着校园的甬道,走进一个破落的院子。这是一个独立的跨院,南北横对着两面院墙,院墙上的墙皮早已剥落殆尽,露出红色的砖头来,像是一个人被打得皮开肉绽,露出鲜红的血肉。

院子里的两幢建筑,也在东西对望着。西边的建筑原是男生宿舍,而东边是一幢废弃的物理实验楼。这幢实验楼在T市赫赫有名,它的出名源于多年前的那起案件和之后林玲的那篇妙笔生花的报道。

这里的破败,显得阴森恐怖。学生当中更是流传着一个传说:这里晚上总会传出一阵阵女子的哭泣声,还常常会看见有几个白影掠过。

所以这个院门虽然敞着,也少有人进来。

韩静不信那个邪,她总是愿意来这个院子里坐上一会,不是她胆大,而是她觉得世间的人比阴间的鬼要可怕——她宁愿在这里听鬼哭,也不愿在外面听人笑。

西楼的旁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韩静擦了擦走廊上的木板,轻轻地坐了下来。

韩静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这让她有了片刻的宽慰,这里有个小生命在孕育着,小生命的心脏似乎正与自己的心脏一起跳动着。

突然,她的脸又扭曲了起来,似乎一切都变得有些尴尬,她将如何面对这个新的生命呢?

韩静轻轻打开一个粉红色的钱包,钱包两边分别插着她与两个男人的合影,左边那张,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和她一起笑着,偎依在一起,这是大学生们常玩的大头贴;而另一边,一个染着金色头发的大男孩,和她并排站着,两人都一脸灿烂。

看着这两张照片,韩静又满足地笑了。笑着笑着,泪珠一串一串掉了下来,滴落在手腕上。她的手腕上挂着一条银色的手链,手链的 环上刻着几个鲜明的字母“C&L”,这是她和弟弟一同去订制的一对手链,弟弟的那串是“C&L”,意思是姐弟同心。这两个字母就是他们名字的缩写。

眼泪过后,一个信念逐渐占据了韩静的心头,她要做一个坚强的女人,她要为肚中的孩子负责,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再受自己那样的苦。

韩静原叫连丽,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她还有个弟弟叫连超,这本是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

然而,突如其来的下岗潮,也袭击了这个小家庭。习惯了国企节奏的父亲,下岗后一直呆在家里,不肯出去找工作。一家四口,只靠母亲一个人挣钱度日。

两个孩子再加上两个大人的开销很大。渐渐地,母亲独自支撑不了这个家了。她一再要求连丽的父亲出去工作,争吵越来越多,原本温馨的家庭被撕得四分五裂。

父亲每日借酒浇愁,脾气越来越暴躁,有事没事就拿两个孩子出气。

痛苦挣扎了几年之后,父母终于离婚了,但母亲没有能力抚养两个孩子,只带走了姐姐连丽,而弟弟连超只得跟着父亲,继续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女人最容易的生存方式就是嫁个好男人,虽然这种观点常常被现代女权主义者诟病,但在残酷的生存压力面前,女人不得不屈服于亘古不变的铁律。

母亲很快改嫁了,继父是厂里一个丧偶的班组长,姓韩。他平时工作努力,干劲十足,早早入了党,还是工厂的党小组成员、工会代表。

韩组长的前妻死于车祸,没出生的孩子也一起胎死腹中。韩组长见连丽的母亲姿色过人,一直都在追求她。离婚后,母亲见他没有孩子,人又能干、可靠,便带着女儿嫁给了这个男人。

一开始,继父很疼连丽。尽管收入也并不富裕,他还是常常给连丽买一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例如新衣服、花布娃娃等。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时常接济吃不饱的小连超,让他到家里跟母亲、姐姐团聚。

母亲也很识趣,跟丈夫商量着把连丽的名字改为韩静,以示韩静会像他自己的亲女儿一样。

而连丽对继父也没有丝毫的反感,继父对自己姐弟俩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心中充满了感激,对于韩静这个名字,她也爽快地接受了,并毫无障碍地管韩组长叫“爸爸”。

然而命运似乎总不肯放过他们这一家子,继父工作的厂子挣扎了一段时间后,也破产了。

继父和母亲失业后,开始尝试着自己创业。他们没有什么本钱,只能做点小本生意。

在中国,干小买卖是最不稳定的,因为做买卖的资金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没有任何保障,一旦亏本,全家的生存都会出现问题。所以,做正当的小生意,就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家人的幸福去赌博,但又不得不去赌一把,不赌更是只有死路。

既然是赌博就有输有赢,可悲的是,继父注定是这个赌场上的失败者。

在工厂呆惯了的人,即便是有顽强的生存意识而去创业,也难以适应那种复杂且尔虞我诈的社会环境。很快,韩家的积蓄在这场赌博上输得精光。

面对失意,每个人的处理方式都是不一样的。继父选择把烦恼埋在心底,狠命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这时,韩静已经上初三了。一天下午,学校因为有大型活动彩排而停课半天,韩静早早回到家中。母亲出去买东西了,只有继父在屋里抽着闷烟。她本想上去安慰几句,但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又能跟大人说什么呢?她只好坐在桌前开始写自己的作业。

继父抬头看了看眼前的韩静。他似乎第一次注意到,不经意间女儿已经长大了,面容已经渐渐脱去了稚嫩,带有一种少女的青春美。

匀称的身材,丰满的胸脯,让人充满了幻想,给人无限的诱惑。

人的兽性几乎都掩藏在了理性的背后,而某种特殊环境下的刺激,会把这股兽性勾发出来。

继父突然向韩静扑了上来,并一把把她抱到了床上,像野兽一样迅速把女儿扒光,在还未成年的女儿身上肆意发泄着生意失败所带来的压抑和绝望。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韩静想喊也想叫,但她完全吓傻了,没有任何的反抗,只能任由继父凌辱。直到暴行结束,她都还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发泄完,继父知道犯了滔天大罪,迅速提起裤子,恶狠狠地威胁韩静不许跟任何人说。

韩静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和屈辱,穿上衣服。

她想跟妈妈说,可是母亲每天精打细算,为家操劳,白发一天比一天多,原本漂亮的面容早就失去了光泽,韩静不忍心再给母亲添加新的麻烦。她也想过把这一切告诉弟弟或是生父,但是,那有什么用呢?让母亲和继父离婚吗?让继父进监狱,让世人都知道这件丑事?

让自己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只有守住这个秘密,让它烂在肚子里,除此之外,似乎别无选择。

权衡利弊之后,韩静选择了沉默。而继父也没有再对自己施暴,她天真地以为,继父只是郁闷后的一时冲动,只不过是个意外,悲剧就此结束了。

父女关系是彻底破裂了。虽然继父依旧关心女儿的生活,但韩静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少女应有的欢乐和笑容。

随后的两年,继父放弃了做生意的念头,转而去给小运输公司开货车,非常辛苦,常常一天一夜都不得合眼,收入却不多。母亲则到处去打小时工,以贴补家用。

韩静的功课很好,顺利考上了高中。弟弟连超已经很久没来他们家串门了,直到高二,她才得知连超已经辍学,跟着一帮不良少年在 外边鬼混。韩静找到过弟弟,想让他改邪归正,但是一切都于事无补,她深知自己已经无法改变弟弟了。她在想,是那个游手好闲的酒鬼爸爸害了弟弟,也许当初跟妈妈走的应该是弟弟,而不是她。

令她欣慰的是,连超一直在宽慰她说:“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韩静笑了笑,那是她久已失去的笑容。但是韩静等来的不是弟弟的美好愿望,而是继父再次的施暴。

由于过度疲劳,继父在一次开车的时候睡着了,车撞上了路边的护栏。虽然公司并未让他赔偿,却马上就把他开除了,而且一分补偿金都没有给。性格内向、待业在家的继父,又开始了他的沉默。这种沉默让韩静害怕。

发生那件事后,韩静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如果早放学,她也不敢早回家,只有看到母亲的自行车放在楼下的时候,她才敢上楼。而继父这两年在外的时候多,在家的时候少,这也让她感到了些许的安全。

但是惨剧还是再次发生了。一天,姥姥突然病了,需要有人照顾,母亲早早把晚饭做好,就离开家去照顾姥姥了。家中又只剩下了韩静和她的继父。

韩静本来很想跟着母亲去看姥姥,但又想到高考在即,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为了不影响到自己的复习,她只好留着家里做功课,而且几年过去了,她也不相信那样的事还会再发生。

三年过去,韩静长得越发亮丽动人了,更加富有成熟少女的魅力,让人不自觉地会有种冲动。

沉默的继父盯着韩静看了一会,再一次像禽兽一样扑向了韩静。

跟三年前一样简单粗暴,一样的动作和程序。这一次做完后,他什么也没说,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闷头便睡。只留下眼里淌着泪,心头滴着血的韩静,孤独地蜷缩在自己的单人床上。

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始。姥姥病情加重了,每天晚上都需要有人照料,几个舅舅工作都忙,把照顾老人的活都甩给了母亲。

母亲总不能回家,从那一晚开始,韩静几乎每个晚上都遭受到继父的强暴,而这种强暴不断升级。无论韩静怎么挣脱,也无法摆脱继父的魔爪。

更可悲的是,频繁的强暴让韩静彻底放弃了抵抗,她不仅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还渐渐地适应了这种生活。

到后来,继父的强暴已经变成了她每晚高考复习前的一个必经的程序,没有这个程序,她就不能开始复习。

从一开始流着泪整夜难眠,到后来渐渐麻木,她的眼眶再也流不出一滴泪。在两个多月的强暴过后,韩静竟然会很平静地向继父说道:

“您快一点行吗?我还有功课要复习!”

哀莫大于心死!

少女的贞洁早已被继父撕得粉碎,身体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没有必要再为这种事伤心难过,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最优秀的成绩考上大学,去过宿舍生活,恐怕只有这样,才能摆脱这种非人的生活。

韩静的心渐渐冷下去,学习欲望却极速膨胀,她每天都要苦读到很晚,为的就是换取那张通往大学的入场券,也是拯救自己命运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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