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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说: 繁华城      作者:刘爱平

丁楠说,童总,你好像心情很糟?童禾的脸就变得深沉和忧虑起来,说,你也看出来了?丁楠开了句玩笑,大概不会和女人有关吧?童禾的脸是块魔方,又变了,这次是丁楠熟悉的那种夸张的笑,丁小姐,你真会拿我开心,一个企业家是不会为女人发愁的。丁楠头一歪,眼睛又眯了起来,那就是说,一个女人和一个企业称重量时,女人是轻微的?童禾自知说漏了嘴,也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连忙说,丁小姐,你知道我是个粗人,讲道理,我不是一个角色,但企业遇到了困难,我的脾气确实变得坏了,可是,还难得找到一个理解我的人。刚才你看见了吧,那个小姐,公关部的,我只批评了几句,她竟哭了,弄得人心烦不心烦?童禾说到心烦时,脸上依旧是一片笑意,丁楠总觉得这笑里掩藏了些东西,比方说阴谋呀,狡诈什么的,但她又只能学得乖巧地说,童总,可惜我帮不了您的忙。童禾好像等的就是这句话,屁股一弹,人就站起来了,一迭声地说,丁楠小姐你这是谦虚,不是帮不了忙,是看你帮不帮。这回轮到丁楠诧异了,我能帮忙?说笑话吧,童总。童禾一挥大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那样子像受了极大委屈,丁楠你以为我现在还有说笑话的雅兴?我都快要破产了。丁楠不敢再嬉皮笑脸了,真的?不会吧?童禾软软地坐到了沙发上,点燃一支烟,让丁楠熟悉的那种笑没了,显出了十分的颓废状,说起话来,也有些气短:做生意的人,只有装富的,哪有装穷的?丁楠有些信了,问,你不是有近亿的资产吗?那问题出在哪儿呢?童禾像是掏心窝儿了,说,丁楠,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个“亿”字是炒作出来的,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呀。我的资产几乎都是不动产,不动产又做了抵押,投到了新的项目,可新的项目迟迟不见效益,我哪里还动弹得了?这些我就不谈了,5个月前,我启动了一个30万平方米的住宅项目,眼看就要封顶,可资金却转动不了。你别以为还差多少,就是1000万!它憋死一条好汉,憋死一个企业呀!丁楠,你知道这个项目的前景吗?如果顺利封顶,3个月后,换回来的就是1个亿!如果不顺利呢,我每天赔进去的就是20万……你说我能不急吗?丁楠并没有太在意童禾说的这数字,因为她听说过,经商的人胆有多大,口气就有多大,在乎了他们的吹牛,就等于是上当受骗的开始,不过,她很在乎他的表情,他要不是真急,恐怕杀了他也不肯在下属面前表现出一片无奈。她说,童总,你看我能为你做些什么?童禾说,简单,你只要跟季总打一个电话,先借给我1000万,什么都解决了。丁楠吓了一跳,这可能吗?他哪来的这么多钱?童禾说,这对于他的新集团公司来说,只算拔了一根汗毛。丁楠还是像在听天方夜谭。童禾又说,你是知道的,我们的公司马上就要和季总的公司整合为一了,而季总也有拉我一把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他的手早一点伸过来而已。丁楠摇头,说,既然是这样,你可以直接和他说的。童禾说,如果你能出面,那我的把握不是更大?而你呢,在公司最困难的时候帮我,岂不也立了一大功?丁楠说,现在不是谈立功的时候,问题是,季洪这个人不会听我的,我和他,说白了,只能算是一个朋友,一个从来没有功利关系的朋友。童禾说,没这么简单吧?丁楠说,就这么简单。童禾叹了一口气,很失望、失落的样子,那你是不想帮我了?那你是想等着我去跳楼了?丁楠想再作一次解释,被童禾制止,说,对不起,丁楠,我让你为难了。其实,我本不想给你出这么一道难题的,今天算是一次冲动……走,我们也该下班了。童禾说罢,转身便去拎包,也就在这分秒间,丁楠突然说话了,童总,我愿意帮你一次。童禾弓下去的腰忽地直了,眼睛里满是疑惑,问,我没听错吧?丁楠说,没错。童禾说,你肯打电话?丁楠说,不,明天我陪你去找季洪!童禾一下跳了起来,很突然,拿在手里的皮包被他扔出好几米远,这时的童禾真有点孩子似的天真。他说,太好了,公司有救了,我也不必去跳楼了。丁楠不清楚,在最后的一刻,她心里的一道防线怎么就崩溃了,但见童禾兴奋得像个顽童,她也跟着笑了,童总,我现在可以下班了吗?童禾说,不,我请你吃饭!丁楠说,不好,这样显得我太势利,改天吧。童禾说,要说势利,那也是我。走吧。丁楠见推脱不过,便弓下腰去捡那个被童禾扔在地上的公文包,刚把包拎起来,又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红色的衬衣纽扣。于是,也顺手捡起,和包一起,递给童禾。童禾脸色忽地变得有些尴尬了,说,你看,人一急,衣扣掉了都不知道。丁楠就扑哧一声笑了。童禾忙问,你笑什么?丁楠说,它不应该是你的。童禾像是恍然大悟,啊,原来是女式的,那就不干我什么事了。说罢,他从丁楠手里接过纽扣,随手扔到了办公桌上。纽扣弹了几下,便归于无声无息……

丁楠是不想沾酒的,抵不住童禾的穷追猛劝,最后还是喝下了两杯王朝干红。丁楠是能喝酒的,那是大学里的那一段最孤独的日子给她的一种奖赏,但是,丁楠喝酒是要选择对象的,如果是季洪,只要他暗示一下,只要他不反对,她不会保留,她会让自己也让对方尽兴。

华灯初上时分,丁楠离开了酒店,独自回到了住地——那间永远都漆黑一团的小阁楼。汪芹还没有回来。汪芹自从上了班,便成了一个忙人。汪芹解释说,所谓调查公司,就是窥探别人的隐私。一个公司的或者是一个人的隐私,往往在夜里发生,又往往在夜里暴露,因此,准时准点上下班,对她来说将是一种奢望。丁楠知道,她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她还要见缝插针去约会,她还没有答应把自己嫁给杨开学,但杨开学却是她一份割舍不了的牵挂。

丁楠感到浑身有一些燥热,大概是酒的缘故,或者是孤独的缘故。孤独有时也能催生烦躁,于是,丁楠开始冲凉。

都市是没有季节的,年复一年,季复一季,都装点得花红叶绿。但是,水温是真实的,凉凉的,略有一些袭人,这让丁楠感觉到天气已进入了深秋。

洗罢澡,丁楠没有立马穿上衣服,而是站在一面镜子前,开始观赏自己。在小县城时没有这个条件,也不懂得欣赏自己;在大学时,几个人住一个宿舍,又羞于欣赏自己;进了城,有了一个独立的空间,每天却疲于奔波,没有时间欣赏自己。今天,她有雅兴,也有时间,于是,镜子里的丁楠,真让她大吃了一惊。圆润、挺拔,在一种白如凝脂般的色调中,在一种规则的曲线里,流动着,展示着,也就是说,在若明若暗的灯光下,她通体都充满了诱惑,充满了神秘……丁楠不敢相信,这一种美好还能属于自己。她曾经看过许多人体画册,也看过千姿百态的泳装模特儿的表演,以为那是神工巧匠的杰作,离她这拨凡夫俗子远着,就像隔着一条沟壑,是逾越不了的。今天的发现,让她感到了上帝的公平,也油然而生了一份骄傲。于是,她的脸悄然地红了,是一种羞涩的红。

丁楠想起了一句话,好像是一个心理学家说的。大概意思是:女性喜欢上了镜子,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爱上了一个男人,二是一个由女人发起的阴谋要开始了。这句话,她以前并没当一回事,今天突然跳出来,着实让她吓了一跳。说爱上一个男人了,她承认;但如果说,她将发起一场阴谋,恐怕有些夸张,可是,也有嫌疑存在。这时,她开始后悔了,不该答应童禾去找季洪的。她没有搞阴谋的想法,却不能保证童禾不在玩阴谋。果真如此的话,她就成了一个阴谋者的帮凶。丁楠后怕了,但想一想,也没有退路了,答应了的事,不好反悔,即使不是他的上司,她也不能出尔反尔,这不符合她做人的原则。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赌一次博,把童禾押在好人的天平上……

这时,门外传来开门的声音,她吓得发出了一声尖叫,因为她身无织物。尖叫过后,她胡乱抓起了一件衣服,把自己裹了起来,然后就惊恐万状地盯着正在微微颤动着的门。

门开了,进来的是汪芹。她显然喝过酒,脸灿烂如花,眼睛一片迷醉。见了丁楠一派衣着不整的狼狈状,嘻嘻哈哈说道,姐,家里没有男人吧?说罢,她又故作机警地在房间里搜寻了一遍,又说,没有,看来没有。没男人,为什么这么紧张?又为什么穿得这么零乱?哈,我知道了,姐,你一定是恋爱了!丁楠脸上泛起一片红潮,胡说,姐才洗过澡,你看不出来?汪芹依旧一副醉态,说,失常,失常,过去你洗完澡不是这样的。姐,你让我猜猜,那个有艳福的男人是谁?啊,对了,一定是季洪,大老板季洪,只有他才配得上我的姐,对不对?丁楠不想和她纠缠,故作生气地说,汪芹你醉了,我不跟你说。罢了,抱起一堆衣服,进了卫生间。等她出来时,汪芹已躺在床上,完全地露出了一副酒后的疲态。她走过去,推了推她,问道,和谁喝了这么多酒?是杨开学吗?汪芹抬起手,在空中挥了一挥,答,是,又不是。姐,你猜猜,是,还是不是?丁楠说,我听不懂你的酒话。汪芹的双手都舞蹈起来,说,姐,你猜不着吧?那我告诉你,我先找老女人喝,喝过了,又赶去跟杨开学喝,所以叫是又不是。丁楠说,喝这么多酒干吗?伤身体的!汪芹说,老女人是我的老师,她要我喝,我能不喝?那个愣头警察,一个劲地说喜欢我,推不掉,又岂能不喝?丁楠说,这个杨开学,下次让我遇上了,一定要好好地修理他。汪芹说,不,不,不怪他,他只问我喝不喝酒,我就半推半就地喝了。丁楠生气了,你护着他,那我就不管了。汪芹说,我护着他?没道理。他说他爱我,我还没说爱他呢。丁楠说,你不爱他,约什么会?这不是浪费时间和感情?汪芹笑了,笑得有滋有味,姐,有句话你听说过吗,女人最大的优势,就是利用男人……说罢,翻了一个身,便睡了。丁楠给汪芹盖好被子后,自己却没有一点睡意。她在想,汪芹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老女人恨男人,她却说要利用男人,这不像师徒之间的一种传承;她还在想,女人的优势是利用男人,那么,男人就不利用女人?童禾求她去见季洪,那样儿,只差下跪了,这叫不叫利用?想到这份上,她心里便更乱了。她已经被人利用,但愿结果不是一个阴谋,不是一个陷阱……

上午10点,丁楠陪着童禾,匆匆赶往季洪的办公室。一路上,丁楠始终闭着嘴,不知是懒得说话,还是害怕说话,气氛很沉闷,路也显得遥远。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却又被人告知,季洪在18楼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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