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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求还玉,黄歇遭贬斥慑秦威,君臣无计施(1)

小说: 帝王石秘密:和氏璧峥嵘      作者:肖庭钧

春天里的天气时阴时晴,忽冷忽热的,身体差些的,往往容易生出病来。赵王便不幸染上了发热病,头痛、咳嗽、怕风畏寒,一连七八天卧床不起,太医们又是拿脉,又是占卜,开了一大堆汤药,煎了给赵王连服了五六天,总算慢慢儿好些了,但仍面黄肌瘦、体弱无力。这天好不容易天又放晴,一大早刺眼的阳光从窗棂里斜射进来,落在赵王的卧榻墙上,白皙亮丽,赵王挣扎欲起身,一旁的缪贤赶紧去扶住。

“大王,你还是安卧休息吧。”缪贤自赵王生病以来,便整日里在宫里伺候,不离半步。夜里也就在赵王寝宫外找个地方睡觉,一连半月也没回府。赵王见缪贤还像先前一样,尽心尽力地服侍自己,心里也颇有感触。

“今日出太阳了?寡人想出外面走走,晒晒太阳。”赵王有气无力地吩咐道。

缪贤便命两个宫女护赵王下床来,穿好皮裘,到宫院里来晒太阳。此刻院里墙角的几株桃树花儿开得正鲜艳红火,赵王见了,精神为之一振。在宫仆太监们的搀护下,走到桃树前,驻足观赏了好一阵子,又见庭院里草木皆已返绿,一片生机盎然,桃树枝上还有一两只黄雀在欢快地鸣叫,心里高兴,病也觉得好了大半。站累了,就到石凳上坐下,缪贤来不及叫宫仆们拿坐垫来,连忙将自己的外套衣衫脱下,铺在石凳上,赵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闻说赵王起来了,在宫里听命的两个太医夏伏和冷秋子二人连忙赶来。这两人同为太医,却是出自不同门派,诊病手法不尽相同,更夹着都要在赵王面前争宠邀赏,常为意见相左而争吵不休。刚才两人就正在为给赵王的药里桔梗的用量争吵得没完没了,夏伏坚持用三钱即可,可冷秋子却说非得五钱不行。二人像两只好斗的公鸡,争得脸红脖子粗,冷秋子更激动得下巴的山羊胡子一颤一颤,连手也颤抖过不停。一听说赵王起来去了外院,立即两人争先恐后地跑来,赶到赵王面前时,都是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赛跑一样。

赵王见他俩人这样,心生奇怪,冷秋子抢先开口道:“大王,大王病尚未痊愈,切莫出来,这风一吹,臣担心对大王不利。请大王速回房安歇。”冷秋子伏在地上,腰间悬着的那几近尺长的玉针就落在地上。

夏伏身体胖些,喘气花了他不少时间,直到冷秋子说完,他才喘匀了,狠瞪他一眼,说道:“大王久卧房中,今日又难得艳阳高照,依臣之见,大王当多晒晒太阳。”他腰间系着四个玉环,身子每动一下,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来,好像是附和主人的话。

冷秋子一急,手又抖起来,“大王体弱,本是风寒之症,这凉风一吹,寒气又来,大王请听臣一言,速回房中。”赵王鼻子有些刺痒,连打了两个喷嚏,连眼泪花儿也出来了,冷秋子见状,好似惊恐莫名,急道:“大王又伤风了,快快回房中安歇。”夏伏道:“大王打喷嚏,正是病有好转,大王还应多晒会子太阳。”冷秋子急得手脚都发抖:“你?你存心加害大王不成?”夏伏也毫不相让:“你这庸医知晓什么?若不是你胡说八道,大王病早就康愈了。”两人当着赵王的面,你一言我一语争吵起来。赵王本就体弱气虚心烦,如何受得了这两人的争吵,气得脸色煞白,用手指着他俩,想骂却有气无力:“给我用乱棒打杀这两个混账东西。”缪贤手一挥,厉声喝道:“拿下这两个逆臣,竟敢当着大王的面无礼争吵,狠狠地打。”一群宦者上来,将夏伏、冷秋子按倒在地上,不待两人叫出声,棍棒就噼里啪啦地落下来。“且慢,”忽地一人高声叫道,众人抬头看时,平原君急急忙忙地赶了来,“大王,这二位太医虽鲁莽无礼,然念其忠心事王,还望大王宽恕其罪。”平原君求情道。赵王气恼地把手扬了扬,让众人饶了他俩。二人起来,到赵王面前谢了礼,转身又相互恶狠狠地对视一眼,谁也不理谁地走了。“大王,今日可好些了。”平原君关切地问道。“嗯,寡人一连十几天也没视朝理事,这些天可有些什么事情?”赵王知平原君来,必有事要奏,问道。“托大王洪福,这些天国泰民安,并无甚大事。只是燕国使者、齐国使者、楚国使者三人欲拜见大王,因大王贵体欠安,他们都候在馆舍等候多日了。”平原君朗声应道。

“哦,寡人不是吩咐让相国乐毅代寡人见了吗?”赵王生病的第二天,燕国、齐国使者就来了,乐毅来请安,赵王病怏怏地,胡乱吩咐了几句,叫乐毅代为接见。乐毅见赵王那一副病态,欲言又止,只得领命。

乐毅派人去请二位使者来见,谁知两人一听赵王病了,乐毅接见,便都不去。原来燕惠王自乐毅离去,骑劫战败,便心生悔意,几次派人来请乐毅重回燕国,把乐毅的妻小都扣留在燕国,乐毅只带了侄儿乐乘到赵国。乐毅如何肯再回燕国,写了封信给燕王,将自己如何受燕昭王的邀请和重用,君臣上下同心,卧薪尝胆十七年,终于得以报齐国杀燕哙王之仇。现在,燕昭王已经病故,燕国的大仇也报了,自己既然不能为燕王所用,已经给燕国的事业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怎么好再回燕国呢?信写得非常的实事求是和低调,仿佛乐毅已是秋天的一棵老树,已经不能再为燕国做什么贡献了,还会影响到燕王的名声。燕王读罢,长叹一声,好不懊悔!自己不该听信骑劫之言,不但功败垂成,还失去了乐毅!但燕王一直没有死心,不时派人去赵国请乐毅回燕国。前些年,正好平原君去了秦国,乐毅被赵王委为相国。现在听说平原君回来了,燕王故又遣使者来请求赵王将乐毅派出燕国做相国。这燕国使者当然知道,去见乐毅肯定是毫无用处,还不如不见。五国破齐,乐毅功劳最大。齐国上至君王,下至百姓,对乐毅无不记恨在心,这齐国的使者当然也不愿去见乐毅了。二人都来找平原君,说宁肯等赵王病好,也不愿去见乐毅。

平原君淡淡一笑道:“这两国使者不愿见相国。”

“噢?这又为何?”赵王问道。

“大王,燕王数次派使者来请乐相国回燕国任职,乐相国都回绝了。这次燕王使者又是来恳求大王派乐相国去燕国做相国,不来见大王如何能交得了差事?这齐国人对乐相国攻陷齐国七十二城,耿耿于怀,故也不愿见乐相国咧。”

赵王颔首道:“原来如此,那日相国说两国使者来了,该如何接待。寡人正病重,也没细想。既如此,平原君你代寡人见见他们就是了。”

平原君因自己刚回来,赵王尚没有给他正式的职务,以君侯的身份见他们于私尚可,于朝廷则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仍旧含笑道:“大王,他们既不愿见相国,我去见他们也没什么意义,再说这两国使者非要见到大王不可,大王今日身体尚好,何妨见见他们?”

赵王也明白平原君的意思,平原君去秦国之前便是相国,到秦国也是担任相国一职。这一回来,现在乐毅正任着相国一职,若撤了乐毅又没有什么理由,不撤乐毅,平原君确无合适的职务好安排。赵王心中为此事一直也没有拿定主意,正沉吟,乐毅进来拜见。

“臣恭贺大王康泰。”乐毅对赵王施完礼,又冲平原君拱手示礼。

赵王问道:“相国有何事?”

“大王,楚国使者春申君、秦国使者泾阳君来求见大王。”

平原君对秦国使者泾阳君的到来丝毫不知,诧异地问道:“秦国的泾阳君来了?何时到的?”

乐毅笑道:“听下人们讲此人来邯郸已有三四天了,竟然住在艺娼之家。不过他自己今日到朝门外自报是今早刚到的,不知他搞的什么鬼。”

平原君笑道:“这个泾阳君最是风流,喜好游玩,每到一国出使,都要去些下人艺姬之处。前些年到齐国,被临淄的官兵当市井无赖拿下去问官,闹了个大笑话呢。”

赵王也笑了,高兴地说道:“平原君刚讲燕国、齐国使者也来求见,没想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使者。”众人都附和着笑起来。

缪贤也笑道:“不知这楚国使者来干什么?还有这个秦国的泾阳君,该不是在邯郸玩得没有钱了,来打秋风的吧。”

他这一说,众人听了都大笑起来。乐毅也在想,楚国与赵国并不相邻,自赵王拒绝楚怀王避难,两国关系一度还很紧张,只是隔得远,才没有因此而发生战争。现在春申君来邯郸,一时还真弄不清楚他的来意。

“寡人多日没视朝理事,今天刚好些,天气也好。”赵王自言自语道,抬头看了看天,却没想到何时天边又起了浓云,正慢慢自西北天边袭来,这春天的天气就像三岁小孩的脸,说变就变,赵王微皱了眉,“那就见见他们吧,相国、平原君也都一起见见他们吧。乐相国你去传他们到露华台候着,寡人这就过去。”

“是。”乐毅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赵王目送乐毅离去的背影,叹口气道:“燕王的一片好心,相国却不领情。”

平原君目视赵王笑而不言。缪贤听了,心里已猜到赵王、平原君的心思,想着平原君为自己在赵王面前求情,正不知如何回报,如果能设法让乐毅辞了相国一职,倒是报答平原君的好机会。心里默然想着主意。

赵王乘舆,平原君陪侍一侧,在缪贤领着大队官宦的护送下,往赵王城东南的露华台走来。露华台的地基高达十丈,赵王从舆车上下来,坐进一张椅子样的步辇,前后左右都由身强力壮的军士抬着,顺着那长长的台阶一步一步地爬上露华台。到达露华台顶端时,缪贤等人一个个都已经气喘吁吁了。只有乐毅和楚国的春申君等在那里,见赵王进来,两人一齐伏地行礼。赵王落座停当,春申君叩头道:“楚国使者黄歇拜见赵王,祝赵王康泰,赵国平安,祝平原君侯安康。”

赵王轻咳一声,应道:“平身,赐座。”春申君起身,落座到一旁的位子上。他这一起一坐,浑身的玉佩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赵王好奇地打量他的衣服。见黄歇一身华服浓彩重锦,束发的玉笄,类似女人所用的。又有些区别,显得粗长些,两端都露在外面,莹白抢眼,柄头上还缀着三颗闪亮的黑色玳瑁。黄歇微微发胖的身躯,显得雍容富贵,略含笑的面容红润,只是眼睛有些泡肿。腰间系着一粒滚圆的玉球,足有鸡蛋般大,那玉球里面又透雕着一个小玉球,稍有晃动,便发出悦耳的叮当声。再看他那身衣服,滚边上都镶缀着一块块的小玉佩片,有莹白,有微红,有蛋黄色,有褐色等五颜六色,五彩斑斓,间或还点缀些小圆珠,也分不出是珍珠还是玉珠,怪不得觉得这露华台比往日里要亮些呢。当下就想,楚国遭秦国割地掠城,偏安一隅,使者黄歇都能有如此华丽的服饰,不知楚王的衣服又是何等的华姿?也难怪楚国能出产和氏璧这样的天下无双的宝玉。

“楚王可好?贵国的章华台可建好了?”楚灵王时在郢都建了一座高楼章华宫,人若上去中间须歇三次,又称三歇宫,可惜被秦国攻破都城,白起一把火烧掉了。楚襄王逃到陈寿定都,又仿照郢都的章华宫建一座章华台。

春申君笑容可掬,“回大王,章华台去年秋天已经完工,比当年的章华宫还高一层。”

一旁陪坐的平原君白了他一眼,他对春申君那一身华服已经看不顺眼,又听他这么说,分明是在炫耀嘛。他又看一眼乐毅,乐毅垂目静气,毫无反应。平原君按捺不住,说道:“想当年楚灵王历时五载,耗尽楚国山中八尺之木,建成天下第一高楼章华宫,唉,却被秦国无名小卒一把火烧个精光,令人扼腕叹息啊。但愿贵国如今这章华台能世世代代永保平安。”

春申君听出平原君的讥讽,他心想,你赵王故意要在露华台接见天下使者,不也就是在炫耀?而这只能心领神会,春申君只笑了笑。

“使君可有何事?”赵王随口问道。

黄歇清了下喉咙,正色道:“在下奉楚王之命,特为赵王祈福祝寿。”

“呵,难得楚王对寡人的一片好心呀。”赵王坦然地说道。

黄歇眼朝众人扫过一圈,又咳嗽一声道:“如今大王之国已是天下最为富饶之境,各种物华天宝,都聚集到邯郸来了。临行前,吾国前上柱将军、令尹昭阳之子——昭雎将军,托在下一事欲求大王。”

乐毅一听,暗想昭雎有什么事要求赵国呢,正视黄歇道:“春申君这次出使,是楚王所遣还是昭雎所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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