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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白起杀俘遭天谴苏代使秦说范睢(2)

小说: 帝王石秘密:和氏璧峥嵘      作者:肖庭钧

经过这一场持续两年的战争,咸阳的气氛也像老秦王一样,一副大病初愈地景象。战争同样也给秦国百姓们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破坏。在战争中失去的亲人,被征去的粮草、骡马,腐烂在雪地里的粮食,以及服徭役付出的牺牲和时间,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现在终于停止了,街上的行人虽然不再步履匆匆,可人人脸上的凝重之色,并没有消退,为何呢?看看咸阳城外四周的庄稼就知道了,撂荒的本就不少,那些勉强种下去的庄稼,也同样由于缺少人手和照料,不是荒草同庄稼长得一样高,就是被天旱、水渍、缺少肥料或是没有除虫而变得良莠不齐,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眼看秋收在望,突然地一场大雪,不知又有多少粮黍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烂在了地里!百姓们是哭天叫地,痛心疾首啊!战争比什么天灾都要更具破坏性、更加可怕啊。各地报来的消息,没有一处不是如此:李冰来报说今年稍没注意,西蜀的洪水又闹得很厉害,百姓损失惨重,明年不可能像这样输送粮食了;楚地郡守也来报,说楚国自考烈王登位以来,春申君权力更大,这些年的休养生息,楚国变得又强大起来,对被秦国占领的故地,又虎视眈眈的,时或不时有人过来宣扬楚王的威仪,这更不能不提高警惕。所有这些令人揪心的消息,从秦国四面八方汇集到咸阳范睢处,使他感到一点也没有轻松。而白起来报,他正在加紧训练军士,要求咸阳继续每月按时送去军粮。虽然所需的数量少了大半,可筹办起来,一点也不亚于当初的烦难。秦王一生病,太子安国君整天都在宫里照料,筹粮的事情也就全都落在范睢身上了。范睢一天忙得昏天黑地,也还是常常感到精力不够。当年被魏齐毒打而落下的气喘病也出来折磨他,使得他更加不堪重负。这天晚上,时近掌灯时分,他才从宫里回来,不及进门,一个人从里面出来,冲他拱手示礼:“范相国,别来无恙?”

范睢打量着那人,一身皙白的衣服,腰间系着一块墨玉带钩,小眼睛笑眯成缝,一头青发,细高的个子,光线也暗,一时间没有认出来。“不记得了?在下苏代。”“哟,是苏先生,请进请进。”范睢反应过来,拉住苏代的手进屋来。自从颜轸死后,东方六国的人士无不视范睢为士林败类,一个个再也不愿同他来往,唯有这苏代,仍然来与他交往,因而,范睢对苏代的到来是格外的高兴。“苏先生是越发年轻了,我都认不出来了。”范睢拉苏代落座,客气地说道。“哪里,相国这么操劳,百事繁杂,不记得在下的样子,也很正常嘛。转眼我们也四年没见面,相国更见年长了。”苏代注视着范睢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直接说道。“是呀,老了,不中用了。”范睢感慨道。“这次相国立下大功,按理应当晋爵称君了吧。我一到秦国,就听见百姓们都如此议论呢。”“边鄙小民如何懂这些!在秦国外族没有军功,是不能晋封君侯的。我这样只能在后面操办粮草之辈,永无指望称君侯的,不过是为他人瞎忙乎吧。”范睢很随便地说道。“唉!秦国这就不合理,谁不知这仗全赖相国运筹帷幄,为秦王出谋划策!听说这次赵括兵败,都是因为相国的计谋,论功应当排第一呀。”苏代打抱不平道。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大家不骂我断子绝孙也就不错了。”想到白起在长平关坑杀三十万降俘的事情,范睢心里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向他逼来。人们在诅咒白起的时候,一定也会连自己一同骂进去的。这一次,比起杀颜轸、迫魏齐更加不可饶恕。

苏代注意着范睢表情细微的变化,徐徐说道:“武安君这次可扬名了,如今天下再无人能出其右。”范睢脸色不自然,气喘着咳嗽了几声。“听说武安君还要攻打赵国,看来他这次又要像攻占楚国郢郡一样,不攻占邯郸不会罢休,那样的话,他的功劳秦国再无人能比了啊。”“苏先生,你这是从哪里来?”范睢不愿谈论这些事情,随口问道。“在下当然从燕国来,不过路过邯郸,顺便去拜访了一下平原君。”苏代并不回避,直言相告。“你?”范睢警惕地盯着他,“平原君派你来干什么?”“相国,不必这么说嘛。是非之地,若是别人请我去,我也不会去的;非常之地,别人请我来。我也不愿来,我这个人,你还不知?喜好一个人云游天下,交朋结友为上,游说政事,从不沾边。兄长的际遇教训深刻啊。”

他的兄长不是别人,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合纵高人苏秦。苏代没有他兄长那样的名气,一半原因也就是他看透了天下诸侯的分分合合,那些君王没有一个不是见你有用时就利用一下,一旦觉得你碍手碍脚、不喜欢了,就将你一脚踢出去。所以他一直不愿出山为官,只是四处云游,名义上从不沾染政事,实际上,仍然是充当着说客游士。

范睢听他这么说,心里已经在猜想着,这个苏代一定是奉了平原君的指派或请求,来秦国做说客了。“你呀,就别转弯抹角了,直说吧,平原君派你来可是为了求和?”范睢笑着戳穿他的来意。

“相国的话只说对了一半。平原君是愿意求和,但他不会派我来,就是请我来,我也不会来你这非常之地。”苏代意味深长地说道。

“哦。”范睢揣摩着苏代话里的含义。

“过两日,平原君的使者就要来了,我在这里,人家岂不要疑心我在这里做说客?所以在下明日就离开秦国,要去楚国陈寿走访。”苏代解释道。

范睢想笑,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但他接着苏代的话意说道:“先生见外了,我可从来不把你当作赵王的说客。咱们多年的交情,你就多住些日子再走嘛,这么急着去楚国干什么?”

苏代叹息一声,悠悠地说道:“想当年,楚顷襄王比秦王晚继位近十年,年纪也小,如今也下世了,赵惠王、齐襄王也都去做了伴,唯独秦王尚在。听说秦王身体欠安,在下心里有些不踏实,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所以还是快些走吧。”

范睢听到这,变了脸色,伏身拜道:“先生有何指教,请直说,即便不对,在下也一定不怨先生。”

苏代忙起身扶起范睢,说道:“相国何等聪明,在下哪有什么指教?这秦国从来不是客卿终老之地。张仪功劳多大,最终仍只得回魏国,死得不明不白的。不过眼下只要秦王春秋健在,相国仍可无忧。武安君素好功名,相国当以保重为上啊。”

范睢已经明白了苏代的意思:“先生之意在下已经明了,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等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苏代听了呵呵一笑:“那就好,那就好啊。在下明日去楚国也就心安了。”

第二天,范睢一大早来到秦王静养的深宫。秦王刚刚起来,在近宦的搀扶下正在宫殿里踱步,太子安国君也陪着。

“臣恭祝大王早日康泰。”范睢跪地施礼道。

“是相国。”秦王坐回床上,含笑道,“相国这些天也把你累坏了吧,寡人这一病,连安国君也不能到外视事,宫里宫外,全都压在相国一人身上了。”

范睢听了,心里感动:“大王知遇之恩,在下就是磨成齑粉也难报答,这点烦难算得了什么。”

“相国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秦王问道。

范睢应道:“这些天,各地把秋收的情况都报来了,情形不太好啊。”

“哦?”秦王示意范睢接着说。范睢看一眼安国君,接着说道:“自攻韩国以来,前后兴兵不下百万,再加上服徭役、送粮等,民力耗费浩大,农事大受影响;西蜀今年又遭洪水,歉收得更厉害,就是保住的田地,可大多是杂草与粮一样高,有些草比粮还要长得好;突然的这场大雪,又不知毁了多少粮黍啊!如今战事虽然结束了,大量百姓得以返回,可地里已无粮可收了,因而各地都来请求减交粮赋。臣虽然一一批驳了他们,但还是要来报告大王。”

秦王听着,眉头皱了起来,看着范睢,又看看安国君。为筹备粮草,安国君可是深有体会,再加上这段时期,也得到了范睢不少帮助,他对范睢不再那么反感,甚至觉得范睢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怪不得父王这么器重依赖他。心想范睢不是遇到很大的困难,不会来这么说的,就插话道:“相国说得也是。儿臣催办军粮时,地方郡守、县令也早这么说过。儿臣还看过不少田地,大都差不多如此。西蜀每年夏季都要征发大量民力筑堤,今年都用来转运粮食了,只好听任洪水泛滥,损失不少,李冰深感愧疚呢。”

秦王听了,也说道:“寡人亲临河东各郡,回来的路上也看到了些,可如今与赵国的战争并没有结束啊。相国做得对,各地赋税不能少!楚地怎么样?”心细的秦王问道。

范睢苦笑,回话道:“楼缓来报,楚国现今是考烈王继位,又有些不甘心的楚地人起来调唆造反。臣一直担心楚地出事,所以军粮无论如何困难,也没有要楚地征缴,可还是不能安抚好。”

秦王一听,就亢奋起来:“对付这些愚顽之徒,不能心慈手软。严令楼缓,凡有反抗之人,全都正法;牵连之人,都迁往西蜀。”

“是。臣听说平原君正不断遣使到楚国,与春申君往来日见密切。臣已派人严密注意着楚国的一举一动。”

“好!”秦王对楚国一直有一种担心,早晚楚国人会来寻他报仇的。现在,东边正与赵国决战,南边的楚国,难免不会乘机蠢蠢欲动,秦王担忧地问道:“相国,你看赵国、楚国会联合起来吗?”

范睢倒吸口气道:“大王,前次平原君合纵,只是为魏齐之事,天下人大多数觉得无关痛痒,所以大王稍加施压,不攻自散;现在倘若赵国面临灭亡,天下震动,这些诸侯会不会联合起来,可就难料。再说,臣想当初大王之策,是先取韩国这样弱小之国,天下不至于震动太大。没想到赵王、平原君这么不知死活地插进来,不得已与赵国大战一场。臣想,是不是还是应当从韩国下手,这赵国恐一时难以征服啊。”

秦王看着范睢,咦,自己真将这些忘记了。可长平关一战,赵国四十五万军队全部被歼,乘胜追击,赵国还能抵挡住秦军的攻击吗?他想到这,又有些不甘心,一时间想不清楚了,看着范睢、安国君陷入了沉思。

对这样重大的国策,安国君听了既兴奋,又有些着急,实在是他自己一点主意也没有。攻韩国,本身就是秦王与范睢定下的根本大计方针,可与赵国战成这样了,再回过头来攻韩国,这个弯的确不好转。他从心底里暗想,范睢不愧为相国,事到如今,还能如此冷静地想到这些。三人一时间都没有话,沉默良久,秦王说道:“这事往后再说吧,武安君有什么消息吗?”

“武安君正筹划攻长平关,他说现有的将士都很疲惫,希望能到秋收后再轮换一批军士。”范睢小声说道。

如果那样的话,秋收后又要征兵,安国君心里也为百姓们如此频繁地应征而叹息。秦王听了,也没了兴致。

内侍见是个时机,进来请示道:“大王,大夫王籍求见。”

“宣他进来。”

王籍进来,到秦王面前施礼,又冲范睢和安国君施礼,抑制不住兴奋的表情说道:“大王、相国、安国君,赵王派人来求和了。”

“赵王、平原君求和倒还挺快的。王籍,你带他到议事殿中等候,寡人要亲自见识一下,看赵王、平原君如何求和。”

“是。”王籍爽快地应道。

秦王穿戴整齐,腰佩错金镶玉宝剑,在范睢、安国君等簇拥下,细步来到议事殿。谁知才走了几步,突然一阵昏眩,使得老秦王站立不稳,身子往一旁歪倒,慌得安国君反应快,一把扶住了他:“父王,你?”

老秦王不得不示意回房里躺下,闭眼休息了好大会,这才吃力地睁开眼睛,对范睢和安国君说道:“传寡人命,准许赵王求和,晓谕武安君暂停进攻赵国。”

秦王准许赵国求和的消息像这冬天里的一股暖风,立刻传遍了秦国、赵国,传遍了天下。秦赵这两个大国像两个争斗地盘的山中猛虎,彼此都斗得筋疲力尽、伤痕累累的了。几乎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然而,唯独白起心中十二分的不愿意。他不顾桓齮地劝告,气冲冲地赶回咸阳,向秦王当面谏言要大举进攻赵国。秦王在病榻上躺着接见了这位功高盖世的武安君。

“大王,赵国壮年男丁四十五万全都战死在长平关,国内已经空虚,毫无可战之兵。大王,此乃正是大举进攻赵国,攻占邯郸,一举灭亡赵国的大好时机,怎能就此停兵议和呢?”

陪在一旁的安国君不安地看着白起,心想:父王就是因为打仗,操劳过度,积劳成疾,才病倒不能起来。你不见秦王已经病成这样,还来口口声声地要继续打仗。这个白起,真不识时务。

秦王让人扶起靠在床头,眼皮抬了抬,吃力地说道:“武安君,当年赵国灭中山国,尚历时十年,苦战五次,才如愿以偿,赵国可要大得多啊。看看今年这场大雪,粮黍都烂在地里了,这是天意啊,寡人也不能有违天意啊。”

白起一听,心里老大不高兴:军中早有议论,说是我武安君杀俘引来了天怒,这才下雪的,想不到连秦王也这么想。想到这,委屈地说道:“大王,臣听朝中有人议论,说臣杀俘太多,引起天怒,招来这场大雪。臣打败赵括,不但没有功劳还有罪过了。”

秦王闭着眼,幽幽地说道:“武安君劳苦功高,寡人心中有数,不要听信他人之言。你好好训练将士,天下还仍然是七分八裂的,这仗还有的打。”

“大王,何不一鼓作气,攻下邯郸。只要相国能保证供应我粮草,臣一定打下邯郸,为大王争气。”白起认死理,又坚决地提议道。

安国君心想,你哪是为大王争气,存心就是要折腾死大王,忍不住说道:“武安君,大王病重,不能太操心,大王既已传命天下准许赵国求和,怎好再出尔反尔?再说吾国六十万大军苦战一年,死伤也不下二十万,国内粮黍耗尽,军粮早就难以为继。若不是相国运筹有方,只怕连长平关大捷也等不到了。今年秋收又遭此天灾,百姓苦不堪言,现在就是相国也无能为力的了。武安君,你看能不能等明年秋收后再作计议。”

白起最听不得说范睢功劳如何大,听安国君这么说,心里更不舒服,反驳道:“相国连军粮都不能筹办,有何能耐?大王何不另委人担任?”

安国君闻言吃惊地看着他:“你?你以为军粮好筹办吗?大王为保证君侯军粮,连宫里所有人都限量一人一日一斤,才节省下二十万石;西蜀的粮也调运殆尽,李冰郡守带头上山采摘野果充食。武安君,仗打到这份上,谁不想一鼓作气,可天下形势不容许啊。”

“哼,我听说相国说什么要停止攻赵国,转而攻韩国。是不是他想夺回这次失去的五城封地?”武安君仍不依不饶。

“你怎能这么说?相国为得上党十七郡,主动提议放弃其五城封地以安抚韩王。”安国君替范睢辩解道。

白起气呼呼的:“好,什么事相国都是对的,我就是错的。那大王,你派相国任统帅吧,臣不愿做这个怄气统帅。连粮食也供应不上,这个三军统帅还有何用?”

“你?”安国君也生气了,还想再说,秦王猛地喘息起来,把他吓了一跳,忙扶住秦王,“父王,您?”

秦王喘息匀些,对白起说道:“武安君,这次长平决战,你也辛苦了,寡人就准你所请,回咸阳休养调息,长平秦军仍归王龁统领吧。”说完又连连咳嗽起来,白起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赌气道:“大王,臣老了,不堪重用,臣请大王干脆免了臣的君侯爵称,臣愿解甲归田,回老家终老天年。”

安国君气道:“武安君,你没见大王病成这样,存心惹大王气吗?”

秦王躺下去,吃力说道:“好了,武安君你回去吧,寡人会给你赏赐的。”

白起还想再说,见秦王闭上眼睛躺下去了,也只得住口,胡乱叩了个头,气鼓鼓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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