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创业艰难百战多(8)
“你们在东兰扎稳了，我们进驻百色，这样，百色、平马、东兰即为掎角之势，互相呼应，向周围发展，这一大片地方就会完全成为我们的根据地了。”随后，张云逸向几个营长布署了任务。他说：“根据邓代表的意见，明天一个营进驻果德、一个营留守平马、一个营进驻思阳那坡，大队本部随邓代表进驻百色，我们要在右江扎下根去！”
百色是一座被崇山峻岭包围着的美丽山城，坐落于珠江上游右江的澄碧河与鹅江交汇处。
1929年10月22日，邓小平、张云逸率领教导总队直属队分水陆两路开进了百色。百色原“清乡总办公署”的楼房被收缴作为办公地。在那里，邓小平主持了党的核心领导会议。
邓小平对与会的党的各级负责人及主要的军事负责人和当地的重要人士说：
“同志们，我们这次拉出来的队伍，是张云逸同志一手掌握的教导总队和第四大队，人员结构成分和政治军事素质总体还不错。这都是张云逸同志事先做了大量工作，在各连队配备了一批工农干部，发展了不少党员。”
“但是，”张云逸接着说：“因我们接管时间不长，个别连队和部分官兵的旧军队恶习尚存，要把这支军队完全改造为人民的红军，还需要我们继续做工作。为了充分发挥这支部队的革命性和战斗力，以保证武装起义取得成功，我们要认真讨论一下军队中思想政治工作的具体做法。”
“现在是党委会。请各位充分发表意见。”邓小平补充说道。
参加会议的党员干部你一句、我一句，提出了各自的见解。会议最后作出了四项决定：第一，公开在部队和群众中宣传中国共产党的主张，发动群众；第二，整顿补充部队，实行官兵平等，建立士兵委员会，发扬民主，反对军阀制度，反对贪污，反对虐待士兵；第三，组织和武装群众，在有基础的地方，通过地方党组织把枪支发给群众，以便进行反霸斗争；第四，继续清洗部队中的反革命分子。
邓斌在会上还郑重地指出：“我们拉出来的这支部队是转变为红军的基础，务必加紧整顿改造，加强党组织领导，以迎接正式建立红军那一天的到来。”说着，他转向张云逸：“云逸同志，你过去是这支部队的头，现在还是，将来变成红军，仍由你挂帅指挥。整顿改造部队的工作，要靠你多操心了。”张云逸公开表态：“请党组织放心，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我一定按照党的决议，为建成一支真正的革命军队尽心尽力。”
会议最后还作出一项决定：为筹措武装起义的经费，决定在左右江地区打出公开的且利于地方接受的行政机构，即利用旧有“督办”官衔，宣布张云逸为“右江督办”，俞作豫为“左江督办”。
根据党委会的决定，张云逸亲自领导展开了对部队的整顿改造。他把党员骨干分派到各个连队，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政治主张，对官兵开展多种形式的思想教育，并发动士兵揭发旧军官的贪污行为和军阀作风。
在广大士兵起来斗争的基础上，严办了一贯克扣军饷、打骂士兵、深为大家痛恨的三营营长梁祝南。从而大大推动了部队的民主改革，提高了部队官兵的政治觉悟和革命积极性。对其他屡教不改的旧军官和兵痞流氓，张云逸则采取撤换、“调训”或“礼送出境”等办法加以处理。同时，从教导总队里抽调一部分党员加强基层党组织，并从农军中抽调一些优秀分子补充连队。这样就使部队出现了崭新的面貌。
部队整顿后，随即分散到各地，配合地方党委发动群众，开展对地主恶霸分子的斗争，收缴其武器，武装革命群众。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右江地区各县的革命群众运动更加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工会、农会组织进一步壮大，群众武装斗争广泛地展开，为举行武装起义奠定了群众基础。
张云逸还利用“右江督办”这个公开的行政长官的名义，签署了通令，命右江各县县长、税务局长将全部税款上缴，并限定5天内落实。
命令下达后，各县税官不敢有违。几天时间，督办公署便收到了4万多块银元。由于右江地区乃是云南鸦片东出的集散地，烟毒贩子要从此地过境，一般少不了要给地方交大量烟税。张云逸一道命令收获数万，半数以上则是来自这种税收。这笔数目可观的收入为后来举行武装起义和坚持革命斗争奠定了经济基础。
由于邓小平、张云逸率部进入右江地区，右江两岸各县农民赤卫军的实力大大地加强。“打倒土豪劣绅”“打倒贪官污吏”的农民革命运动浪潮，席卷着广大农村。土豪劣绅受到了农会的沉重打击后，纷纷逃往南宁，请求广西省政府主席黄绍竑派白军来对付农民革命运动。
于是，在南宁西门内老道台衙门一座小公馆里，黄绍竑与刚刚“打回老家”的李宗仁、白崇禧开始了掣肘张云逸所部的密谋。他们首先从时局与面临的威胁谈起。有“小诸葛”之称的白崇禧有些不安地说：“目前形势不容乐观，我们是两面受敌。”
“健生，何谓‘两面受敌’？”黄绍反问道。
白崇禧张开双手比画着：“东面，陈济棠占着大半个广东，一切唯老蒋马首是瞻。粤军已进入桂东、桂南，眼下是大军压境；西面，张云逸把原来守南宁的几千人马拉到了右江地区，李明瑞下野出逃后受共产党策动，跟俞作豫一起带着2000人和枪到了龙州安营扎寨。倘若他们闹起赤色革命，左右江遥相呼应，顺流而下，迅达南宁，其能量也不可低估呀。”
“健生老弟洞察秋毫，不愧是‘小诸葛’。”黄绍笑着对白崇禧说。
“眼下东边粤军3个师正窥觑南宁、柳州，我桂军仅2万余众，挡得了东边，就会保不住西边，健生，你看还有什么万全之策？”李宗仁问道。“我们集中力量驱逐桂东粤军。至于西边，主要危险在百色张云逸那里。”白崇禧一手托着下巴边想边说：“现在他们赤色起义情况未明，我想先牵住他们。”
“派谁去牵住他们？”黄绍问道。
“熊镐！他已表示死心塌地投靠我们。”
“就是那个老土匪头子，他那人‘有奶便是娘’。”李宗仁似乎对白崇禧推荐的这个人不放心。
白崇禧喝了一口茶，故意漫不经心地说：“德公，张云逸可以把第四大队拉到百色，熊镐的第三大队为什么就不能跟着西去。季宽（黄绍竑）兄，你说呢？”
“妙哉，健生，马上让熊镐来一趟，我要好好跟他谈谈。”黄绍于是下定了启用熊镐的决心。
张云逸刚离开平马镇3天，熊镐便遵从黄绍竑的旨意，带着他的第三警备大队1000多人马在一帮地主豪绅的吹打欢迎下驻进了右江至南宁的水路咽喉的一个小镇，充当起监视张云逸的警备第四大队的鹰犬。
1929年10月25日，黄绍竑从南宁发出秘密指令，要熊镐立即率部公开镇压农民革命运动。传送这个秘密指令的信件经过奉议田州镇，被奉议县农民赤卫军哨兵截获，并立即转给该县农民赤卫军总指挥黄治峰。黄治峰又立即转给了邓小平。
邓小平、张云逸、雷经天等人紧急研究决定在奉议、百色、田东等地智歼熊镐，把警备第三大队坚决予以消灭干净。
根据黄绍竑的旨意，熊镐为探寻张云逸所部的虚实，专门派人捎了一封信，提出要到百色“拜见张大督办”，与第四大队“商谈防务”。
“邓斌同志，你看熊镐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张云逸把那封信递给邓小平。
邓斌把信看了一遍，笑着抖了抖那封信：“黄鼠狼给鸡拜年，他是想亲自出马探个虚实，然后再把鸡吃掉。”
“我们何不来一个顺手牵羊。”张云逸做了个手势。
“对，将计就计，先下手为强！”邓斌果断地说。
“熊镐这老匪奸猾刁钻，第三大队的军官多是为他两肋插刀的把兄弟，要对付熊镐和第三大队，我看最好是智取。”
“怎么个智取？”
“这样，”张云逸从邓斌手上接回那封信：“他要来百色，我就成全他，给他回信，邀请他到这里做客，我将好好欢迎他。”
“嗬！好家伙，你要准备鸿门宴。”邓斌大笑起来。
“鸿门宴的戏剧性情节太多，我可没那么多雅兴，他来了，我们就快刀斩乱麻，拔掉这颗钉子。”张云逸并拢五指向下一砍。
“快刀斩乱麻，好呀！”邓斌也做了同样一个手势，“不过，我们还要认真研究一下具体方案，越细越好，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接着，邓小平让人找来了农民自卫队的韦队长。并告诉他：“给我借十条八条猪，准备劳军！”
“啊！”韦队长好生纳闷，连抓脑勺：张云逸的部队纪律严明，割一把马草也给钱，怎么现在竟开口“借猪”？于是便问：“为什么要劳军？”
邓小平神秘地笑笑：“你放心。猪如数还你。赶快去执行任务吧！”
韦队长走后不久，驻军一连长穿着便衣闯进来：“邓代表，官兵昨天发饷，今天是赶集日，大家都想上街走走，营长硬是不给出营，弟兄们很有意见。”“是我不许上街的。”邓小平说，“要骂娘就骂我吧！”
“啊！这……”
“别问了，擦好枪，吃饱饭，等营长命令就是了！”
一连长心领神会，脸带笑窝。在不戴军帽的额前给邓代表敬了个礼。
“哼！还送礼单？送他们一颗颗‘花生米’还差不多！”
“先送礼单，以后再送‘花生米’也不迟。”邓小平拾起礼单再次交给自卫队长，“这次就看你们的！”
熊镐接到请帖和礼单后，见是右江督办张云逸请他到百色公兴铺赴宴，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来人啊！”熊镐亮着嗓子往里喊：“赏送帖的每人十块光洋！”转而乐不可支地对副官说：“走！乘船到百色喝酒去！”
“大队长，我看……”副官结结巴巴，似有难言之处。
“哎，人家敬我一尺，我就敬人一丈。礼尚往来嘛！是不是？”
“怕就怕……”副官眼神惊恐了。
“我量他们不敢！”熊镐拍打胸膛，“你放心！我自有主张。”
10月28日，熊镐从平马乘坐一艘小火轮溯右江而上，午时到达百色下船。他趾高气扬地走向岸边，身后紧随的一个班卫兵，一个个荷枪实弹，好不威风。同时，他也保持着警惕，一双贼眼东瞧西望，观察周围的动静。当他看到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异样的情况时，才大摇大摆地朝着大街上走去。这时张云逸和几位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也到了。
“熊大队长大驾光临，我因公务在身，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在岸上路口等候多时的张云逸迎了上去。
“张大队长，不，不，不，张督办大人，你现在是官居显位，威震右江，熊镐当刮目相看。”熊镐阴阳怪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熊大队长，我张云逸受命于右江百姓，这些天是为民做了些事，往后，还望熊大队长协力配合。”张云逸不露声色地说道，“听说你要来，我已吩咐部下设了两桌便宴，为熊大队长及随行弟兄接风洗尘。”
“据说，督办大人一道命令，便收取了数万税款大洋，随便漏出几块来，也够我等今天开怀痛饮。好，既然张督办一片盛情，我熊镐定来他个一醉方休！”熊镐被张云逸接到选好的“商谈防务”地点“公兴当铺”。双方坐下交谈了一会儿，“招待”熊镐的宴会随即开始。张云逸等同熊镐及其主要随从在一席，双方警卫人员的酒席安排在另一个房间里。张云逸首先在宴会上讲话，对熊镐到百色来表示“欢迎”，希望他多喝几杯，然后再“商谈防务”。熊镐原有点戒心，后来见张云逸一片热忱，疑云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的那班卫兵见到那一桌丰盛的好酒好菜，也一个个狼吞虎咽，无所顾忌。张云逸看了看怀表——“午时三刻”已到，他侧耳倾听着楼下的动静，楼旁练操的四大队战士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时，酒兴正浓的熊镐正在与一位“陪客”碰杯，嘴里吐出含混不清的桂南方言。
“张大队长，张督办大人，听说你炒牛下水很拿手，兄弟已酒过三巡，怎么还不见你的牛下水？”
“牛下水？”张云逸冷笑一声：“对，牛下水，我今天就是要炒你的牛下水。来人，把这个老土匪拿下！”
席旁两名虎背熊腰的卫兵一齐上来，一把揪住了熊镐。
“张督办，你……你这是……”熊镐叫嚷着。
“熊镐，李、白、黄正等着你提我的头去领赏，而我却想先借你的头给百色起义祭旗！”张云逸站起身来，拔出短枪在熊镐面前晃了晃，只见熊镐这个作恶多端的杀人魔王竟吓得两腿筛糠。
与此同时，督办署大楼外佯装练操的几十名武装战士出其不意地冲进了楼下的宴席间，将熊镐带来的那班卫兵全部缴械生擒。秉承桂系军阀黑旨意，阴谋破坏革命的反动军官熊镐被“督办公署”判处死刑，立即送上了断头台。
在熊镐动身来百色的同时，我党调集的奉议、恩隆、思林等县的农民自卫军，从四面八方向第三大队的驻地平马集结后，分别在指定的地点埋伏起来。并按预定计划由雷经天统一指挥，协同第四大队驻平马的部队向熊镐第三大队在平马的3个驻扎地进行了突然袭击，只用了几十分钟，即将平马镇的敌人全部缴了械。
张云逸在百色铲除了熊镐之后，也率第四大队一部乘船顺流回击平马镇，邓小平则率另一路人马由陆路抄近路直奔平马，共同配合了歼灭熊镐所部的行动。并消灭了第三大队驻扎在那坡的反动武装。
智歼反动的熊镐及其所部的计划，在张云逸及邓小平的周密部署与组织领导下，顺利地得以实现。共俘敌1000多人，缴获700多件枪支和大批弹药，不仅很好地充实了己方力量，而且粉碎了桂系军阀扑灭右江革命烈火的图谋。
张云逸消灭熊镐的举动，令桂系军阀愤怒不已，无奈革命火种已到处燃起，并在他们的后院蔓延，这帮反动头目顾后难以再瞻前。由此，使得右江地区的形势得以顺利发展，并逐渐具备了举行武装起义的条件。
1929年11月初，党中央批准在广西举行武装起义的指示传达到百色。中央要求在左右江地区创立革命根据地，创建红军，颁给了红七军的番号，并委任了负责人。邓小平召开党委会议传达中央的指示，并就武装起义的重大问题和具体部署作出决定。会议决定，坚决执行党中央指示，用40天左右的时间完成起义准备工作，在广州起义两周年纪念日宣布起义。会议结束后，邓小平带领一部分干部到左江地区去部署龙州起义事宜。在那里李明瑞、俞作豫等正急切地盼望着他前去指导工作。
1929年12月1日，邓小平打好了出发的轻装。他紧紧握住张云逸的手：“云逸同志，百色起义时间不变，记住了吧，还是广州起义两周年那天。”“党代表放心，我们一定准时起义。”张云逸说。
邓小平边走边说道：“按照中央的决定，你出任红七军军长，我对内是前委书记，对外是红七军政委。我这一走，起义时的具体工作就由你和陈豪人同志主持。龙州那边随后也将起义，成立红八军，中央还要我去兼任政委。”
“邓代表身负重任，两处都要顾及，够辛苦的。”张云逸说。
“其实，我只是跟你们一起开了个头，不少工作留给了你们。中央指名要我去上海汇报广西的情况，我到龙州停一两天又得走。”邓小平说着，跨上了匹桂西山地马，疾驰而去。
张云逸站在大路口，目送着他消失在远方的山坳中……
喜欢《刀锋：开国大将风云会》吗？喜欢张洪涛吗？喜欢就用力顶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