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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人性的两面:浪荡与狡诈(3)

小说: 戴笠大传      作者:朱长江

戴春风接着说道:“为了适应传统观念,为了我们的生存,今后必须走官土匪之路。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站得住脚,才能生存,才能发展,才会有出路,不知众位弟兄认为如何?”

“大哥这么说,我们要招安吗?”

“我们这样做不是向官府低头吗?不得受他们的管制吗?”

“我们投向官府,任他们宰割,那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

小头目们又是七嘴八舌地一阵议论。

“各位,各位,听我说。”戴春风说道,“过去我们当私上匪是按照我们自己的意志行事,今后当官土匪还是要根据我们的意志行事。我们既不需要招安,也不投靠任何官府。我们要自己拉大旗,自己闯门面,自己独立地干。我们既不受谁的辖制,也不听任何人的命令,一切完全由自己决定、自己安排,大家说这样好不好?”

“好!”

“可是我们怎么干法呀?”

“是呀。我们从哪里下手呢?”

“我说咱们还是听大哥说,大哥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

“好,我来说说,大家看行不行。”戴春风说道,“我们自己成立一个县衙门,我们自己当县长,我们自己征粮、收税,我们自己包办一切,这样干好不好?”

“好好好!我们就这样干。”小头目们齐声拥护。

“可是谁来当县长呢?”一个小头目提了一个关键问题。

“当然应当大哥当县长嘛!”另一个小头目提议道。

“对!应该由大哥当县长!”又是一致的拥戴。

“我?不行,不行。”戴春风故作谦虚道,“我看还是大家推选好了。”

“好!我们推选。咱们推选大哥当县长好不好?”一个小头目抢先提议道。

“我赞成!”另一个小头目边说边举起了右手。

紧接着“我赞成!”“我赞成!”全举起了手,一致通过了。

“恭喜!”“恭喜!”

“我们的大哥当了县长喽!”

“今后的江山县就是我们的天下喽!”

在一片喧闹声中。戴春风以“县长”的身份说话了。

“各位,各位,请静一下,我来说几句话。”戴春风说道,“首先我向大家表示感谢!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既然大家推选我当县长,我就当,我也用不着推辞了。但是,我没当过县长,也不知道县长是怎么当的,当好当坏,就全在大家了。好在我们都是弟兄,我当也好,各位当也好,都是一样。总之,我们既然要干,就要大家共同努力,把它干好,干出个名堂来,大家说对不对?”

“对!”

“太对了!”

紧接着,戴春风话锋一转说道:“有一个问题需要顺便说一下:过去咱们是二杆子,一切都吊儿郎当,满不在乎,今后我们也是衙门了,就不能太随便了。俗话说,王八还有个鳖规矩哩!我们也应该有点规矩。因此,现在咱们先把话说头里,该执行命令的时候就得执行,否则就不能说大哥对不起人,不讲义气,也就是说,该受处分就得受处分。不这样就搞不成事情,就成不了大气候。当然在私下,我们还是好弟兄,随便怎么样都行。大家说对不对?”

“对!大哥说得对!”

“过去我们听大哥的,今后更要听大哥的!”

“下边我再说两个问题。”戴春风说道,“第一个问题是县衙门都有哪些组织;第二个问题是我们大家都要当官……”

“还有什么官?”

“官还多着哩,我们这些人还不够哩!”

“好!我们都要当官喽!”小头目们都高兴了。

戴春风说道:“县衙门除了县长,还得有副县长,下边有秘书室、军事科、司法科、民政科、财政科、建设科、教育科、社会科等。另外还有警察局、警察中队,或者叫做保安中队,这就是县衙门的组织。秘书室应该有主任秘书、秘书,各科要有科长、副科长,警察局有局长、副局长,警察中队有中队长、中队副等等。这些官都得我们这些人去当啊!所以我说我们这些都还不够哩!”

紧接着,戴春风指派了各个人的官职,一个江山县衙门就组成了。

刚刚宣布了每个人的官职,新的问题又来了。

“这科长怎么个当法儿呀?”一个科长说。

“是呀!这玩艺儿咱们没干过,都搞些什么事体呢?”另一位科长说。

“我更难啦!斗大的字不识一升,我这个秘书可怎么个当法儿呀?”

“这个问题各位用不着发愁。”戴春风说道,“应该干些什么。怎么个干法儿,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至于秘书嘛……不识字不要紧,暂时先接着名,以后慢慢再说吧!现在最最要紧的问题是,咱们的县衙门应该设立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正式宣布成立?大家应该抓紧时间商量一下!”

“是呀!县城里有一个县衙门,咱们的县衙门设在哪里呢?”一位科长说道。

“这好办。”另一位科长说,“咱们把那个狗日的县衙门给他撵走不就完了。”

“对!咱们把他狗日的撵走!”其余的科长和秘书也跟着说。

“不!咱们暂时还不能撵他。”戴春风说道,“到底他们属官,咱们属私,弄不好就会惹出麻烦来,当然,我们既然要干就不怕什么麻烦,关键问题是咱们的力量还不够强大,惹出麻烦来,咱们就会吃大亏,坏大事儿。因此,我们不能同他们争一日之长短,而是应该从长远打算,也就是说,等咱们的力量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咱们要怎么干就怎么干,到了那个时候,不要说撵县衙门,专员公署、省衙门咱们也敢撵,咱们不但要当县长,还要当专员、当省长哩!……”

“对对对!大哥……不,县长说得对!”

“那咱们的县政府现在设在哪里呢?”

“咱们江山县的地面儿大着哩!”戴春风说道,“他们的县衙门在城里,咱们的县衙门就暂时设在乡下。我们住在乡下的有利条件很多,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咱们的地盘儿。他们住在城里,咱们叫他们出不了城门儿,把他们憋死在里面。大家以为如何?”

“好!设在乡下好!”

“可是,村庄这么多,咱们住在哪个村好呢?”

“我看咱们就暂时住在峡口镇吧!”戴春风说道,“当然这是暂时的,以后看哪里合适咱们再搬过去。各位以为如何?”

“好好好!咱们就暂时住在峡口镇。”大家表示一致赞同。

“咱们什么时候宣布县衙门正式成立呢?”戴春风征求意见道,“请各位发表意见。”

“县长看什么时候合适,咱们就什么时候干”

“对!县长说了咱们听着。”

“那好,咱们讲究的是干脆利索,说干就干。”戴春风说道,“咱们明天就宣布县衙门正式成立如何?”

“好!同意!”大家一致表示拥护。

时为1922年3月15日。

次日——1922年3月16日,浙江省江山县峡口镇满街都贴上了红纸黑字的大幅标语:“热烈庆祝江山县县衙门成立!”当地老百姓有看热闹的,也有前来帮忙的。戴春风的几百名弟兄,杀猪宰羊,大摆宴席,更是忙碌异常。经过一番热烈庆祝,戴春风的县衙门,便正式宣告成立了。

从这一天起,江山县便同时有了两个县衙门。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一山难容二虎”,的确不错,县太爷闻报,大吃一惊!“大胆狂徒竟然如此嚣张,这还了得!”但继则思之认为戴春风既然敢于私立政府,此人必有来头。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便惊惊慌慌地具文上报专员公署,请示如何处置,专署又转报到省里,省里政府下令给江山县县政府:

“据报,江山县狂民戴春风聚集匪众三百余人,经常四处抢掠,危害民众。近日竟敢成立伪县政府,实属胆大妄为,目无国法。为了维护民众生命财产之安全及国家纲常计,着令该县政府立即组织力量进行剿灭,并将匪首戴春风捉拿归案,依法究办。其进剿情况如何,应迅速上报为要。此令。”

县太爷接到政府命令,如获至宝,不敢怠慢,立即着手办理。即命县国民兵团及保安队,抽调约五百人的兵力,由国民兵团副团长带队,统一指挥,浩浩大军,直向峡口镇戴春风的县衙门扑来。

却说戴春风的人马都是二杆子出身,警惕性特别高,峡口镇四周早已布置了严密警戒,随时准备着应付突发的情况。当岗哨发现通往县城的大路上,远处尘土飞扬,黑压压的人流,有如长蛇阵般向这边滚来时,立即飞报戴春风:“报告县长,大事不好,县里派了大队人马,直朝这里逼来,现在距这里不过二三里之遥。”

“好!知道了。”戴春风道,“我这就布置。你马上返同岗位,继续监视!”

“是!”岗哨转身而去。

戴春风毫不迟疑,立即传令所属各就各位,做好战斗准备,以逸待劳,打击来犯之敌。

戴春风亲临战阵,密切注视敌情,亲自指挥。当敌军渐渐逼近,进入有效射程之内时,他大吼一声:“弟兄们,冲呀!给我狠狠地打,叫他们有来无回!”

听到命令,戴春风的队伍“唿”地一声一齐冲出村来。他们这些人勇敢异常,个个都像下山猛虎。“噼噼叭叭”顿时枪声大作,一片喊杀声。

县城里来的队伍虽然多了近一倍的兵力,但他们脚跟尚未站稳,更来不及展开阵势,便遭到了猛烈的迎头痛击,于是,队形大乱,纷纷四散逃命。就这样,“唏哩哗啦”垮了下去。这一仗大败而归,徒然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和十几条枪支之外,并未捡到丝毫便宜。

县太爷闻报战况,直气得咬牙切齿,浑身颤抖!奈之如何?只有如实上报而已。

一个星期之后,县国民兵团经过休整和补充,专员公署义派了一个警察中队,凑了足有两个营的兵力,组成国民兵团,由县太爷亲自指挥,又一次来到了峡口镇。

他们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因为上次是白天,目标大,导致失败。这次改为晚上来,并且更换了指挥,增加了兵力,选择了有利时机,预料出奇制胜,稳操胜券是绝对有把握的。

当县部队悄悄地来到村头时,又被岗哨发现鸣枪报警。戴春风的队伍早有准备,立即应战,给以迎头痛击。这一帮人都是杆子出身,久经战阵,不仅浑身是胆,而且枪法准确,战术灵活,尤善于各自为战,打得十分英勇顽强,县里的部队虽在数量上超出对方两倍,但由于平时养尊处优,既缺乏严格训练,又无战斗经验,加以地理不熟等等原因,尽管他们的任务是主动攻击,但只有处处被动挨打的份儿。特别由于县太爷是文弱书生出身,既不懂军事常识,更不懂指挥艺术,战斗打响之后,精神紧张,惊慌失措,指挥失当,致使部队陷于一片混乱之中。因此,交战不到一个小时,又是“唏哩哗啦”大败而逃。不仅白白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和枪支,而且由于县太爷浑身筛糠,四肢瘫软,还差一点让人家掳去。

战况报到了省里,只有挨一顿训斥!

时隔半月,经过了一番充分准备之后,浙江省政府调派了一个保安团,共有四个营的兵力,更深夜静,人不知鬼不觉,悄悄开到了江山县峡口镇。第一、二、三营分作三层,把一个峡口镇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第四营留作预备队。三层包围圈儿循序渐进,步步紧缩,当接近村边时,猛然一个冲锋号令,发起了总攻击。

突然,杀声震天,子弹如雨点般朝村里飞过来,戴春风的队伍从梦中惊醒,仓促应战,虽然个个如狼似虎,但最终还是陷入了严重的被动局面。保安团步步紧逼,包围圈渐渐缩小,终于杀到利。里,进入院落,一场激烈的肉搏战展开了。杀声,喊声、呻吟声,本是同根生,相残如此无情,这就是战场。

双方伤亡相当惨重,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随处都可以听到呻吟声,随处可见斑斑血迹!

戴春风的队伍尽管十分顽强,终因寡不敌众,放弃了峡口镇,四处逃窜。戴春风眼看大势已去,坚持无望,便慌忙脱掉军装,迅速换上一身农民的粗布衣裤,抓一顶斗笠朝头上一戴,趁着混乱之际,便溜出了峡口镇。这顶斗笠可能改变了戴春风的一生,此话到后面再叙。

戴春风逃出峡口镇之后,真是急急如漏网之色、惶惶如丧家之犬,他顾不得选择路径,急急忙忙一路小跑,一口气奔出十多里,眼看天色将明,他估计已经脱离了危险区,很想休息一下。当他刚刚在路边坐定,两张眼皮就像抹了胶似的,再也张不开,他睡着了。

一股晨风袭来,戴春风打了一个寒颤,他被惊醒了。这时,天色已经大亮,有的农民也开始上地干活儿。他清醒地感觉到,这里并非久留之地,还是赶路要紧。

戴春风站起身来,刚刚走了几步,就觉得饥肠辘辘,脚下无力,昏昏沉沉,摇摇晃晃,几乎要栽倒下去,他确实是太疲劳了。但他意识到:尚未最后脱离险境,眼下绝对不能再耽搁,必须尽快地离开此地。于是,他一咬牙,一跺脚,勒紧裤带,振作精神,继续向前行进。

但是,当他勒紧裤带时,触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这时他才想到:自己的腰间还藏着一支法国造手枪。这又引起了他一阵忧虑:扔了吧,实在舍不得;带在身边吧,也是有害无益,况且已经没有了子弹,带着它也没有用。他想来想去,觉得在目前的境况下,还是把它扔了的好。决心既下,他就离开路径,走到麦地里,假装着解手蹲下身去,用手挖了个坑,把心爱的手枪放了进去。

埋好之后,他又回到路上,但一步三回头,总觉得不忍离去——可不是嘛,这支枪已经是他最贴身的伙伴,也是他的命根子呀,他又怎能忍心把它扔掉呢!但是,想到眼前的处境,想到未卜的前途,终于,他一咬牙,一狠心,毅然昂起头来,大步离去。

戴春风孤身一人在路上行走,却怀着满腹的心事。他心里说:自己呕心沥血树起来的大旗,被一阵风吹倒了;自己辛辛苦苦创立起来的家业,一夜之间给毁了,此行何处?今后怎么办?都是未知数。他思前想后,心里犹如一窝乱麻,根本理不出一点儿头绪。只觉得前途茫茫,眼前一片漆黑。

戴春风迷迷糊糊地想着,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他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不知不觉间,他居然摸到了省会杭州。

当戴春风走到一条大街的拐角处,忽然发现有一堆人挤挤攘攘,正朝街边的墙壁上张望着,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出于好奇心的驱使,他也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慢悠悠走近前去,拨开人群,挤了进去。他猛抬头一看核桃般的大标题字写着“浙江省政府布告”。然后再去细看内容——不看犹可,一看,顿时毛发直竖,豆大的汗珠从头上往下滚落,浑身打着寒颤,感到周身酸软无力,若不是前后左右都有人依靠着,只怕他马上就要瘫倒在地上。

原来那墙壁上的布告是浙江省政府的通缉令,内中说道:“有捉拿匪首戴春风归案的,奖给大洋五千元。”因此,所有观众,对这张布告都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看了一遍又一遍,久久不愿离去。

唯有戴春风怀着鬼胎,不愿在此地多留一分一秒。他匆匆忙忙看了几眼,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极力设法使自己站定,稳了稳神,然后拨开众人拔腿便走,好像走慢了一点儿,马上就会人头落地似的。因此,他边走边下意识地用右手摸摸自己的脑袋,看是否仍然长在自己的颈项上。这一摸,却触到斗笠。当然他自己心里明白,这斗笠分明是戴在自己头上的,既然斗笠还在,脑袋肯定没问题,这样他便放下心来。但他不由自主地赶快把斗笠向下拉拉,尽量压得低低的,好像生怕人认出他就是戴春风似的。

钻出人群,他默默地低着头,一边朝前走。一边想道:“这布告士悬赏缉拿的并不是别人,明明白白说的就是我戴春风呀!一旦缉拿归案,肯定是杀无赦!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此刻的戴春风,整个儿脑袋都装满了“?”和“!”他边走边想,边想边走;“这怎么办?这怎么办?我今年才26岁,我不能死!我还要做一番事业!我不能死!”

但是,有什么办法不死呢?他继续往前走着,想着,想着,走着……

“嗨!”戴春风突然一拍脑门儿,“有了,他们捉拿的不是戴春风吗?我只要一改名字不就得了吗?但是……”紧接着,新问题又出来了:“改个什么名字呢?”因为他只有高小毕业的文化程度,肚子里没装几滴墨水,怎么想也想不出个适当的名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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